趙作海出獄后謀“轉型” 免費替人維權申冤

趙作海

　　從轎車上下來，趙作海微笑著和早已等候的記者揮手致意，動作比自己剛出獄時多了幾分淡定和從容。

　　與以前孑然一身不同，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她是老趙的新媳婦李素蘭。

　　兩口子“高調”亮相不是告訴媒體婚訊的，而是找記者替別人維權的。

　　他說自己的身份是公民代理，免費替人維權只因“看不慣”，但坦言自己仍是個農民。

　　老趙代理的是一起發生在21年前的命案，被害人家屬稱多名兇手至今逍遙法外，而且案件存在很多疑點。

　　趙作海稱，此案的司法鑒定弄虛作假，還存在串供事實。

　　今天，此案將在開封市禹王臺人民法院開庭審理，趙作海將出席。

　　華麗轉身

　　老趙要代理的官司

　　是起發生在21年前的命案

　　“這一家確實冤，你們想辦法幫幫忙吧。”趙作海說，這是一起發生在21年前的命案，案發地在開封。

　　死者的兒子段鐵嶺介紹，因他兄妹八個，家中生活十分貧困，他母親韓秀枝為生活所迫，便到開封市掃雞糞掙得微薄收入補貼家用。此間，認識了開封市人高建起（時年73歲）。

　　“高建起擁有私房四間，便與我母親合伙開了一家小旅社。他年邁體弱，旅社以我母親為主經營，收入二人平分。”段鐵嶺介紹，為表示感激，高建起口頭承諾，他去世后，將自己的四間房屋贈送他母親。

　　段鐵嶺說，高的女兒高秀榮得知父親的遺囑后，1989年8月26日，指使其子程賢哲（當時僅14歲）等6人到高建起家里毆打其母親。“我母親被毆打后當場昏迷。”段鐵嶺說，9月4日，他母親進行了腦部手術，術后效果不佳，9月11日死亡。

　　段鐵嶺說，程賢哲因涉嫌故意傷害罪，曾于當年8月29日被開封市公安局南關分局（現禹王臺分局）取保候審，9月1日刑拘，因檢察機關未批準逮捕，9月7日，程賢哲被釋放。

　　此后，他曾多次上訪，20年后的2009年6月，開封市禹王臺分局再次將程賢哲刑拘，6月26日，程賢哲被批捕。

　　今年2月，開封市禹王臺區法院一審判決程賢哲故意傷害罪成立，但免予刑事處罰，對韓秀枝子女提出的120萬元經濟賠償不予支持。

　　今年6月，開封市中院駁回禹王臺區法院的判決，發回重審。

　　家屬稱死因存疑，此案今日開庭

　　今日，此案將在禹王臺區法院開庭。韓秀枝當年的死因成為本案的焦點。

　　開封市公安局于1989年9月17日形成的尸檢報告分析：“韓秀枝平素患有高血壓，被程賢哲毆打時，由于強大的精神刺激，引起血壓突然急劇升高，導致右側部位出血，引起韓秀枝昏迷不醒等表現。”

　　但段鐵嶺稱，這份尸檢報告遺漏了頭顱骨骨折（頭顱部外傷）、左上額有一直徑為3cm的擦傷，雙下肢有8~9處片狀淤血斑等重要被毆打受傷的事實。記者發現，上述傷情在開封市第三人民醫院的病例中均有顯示。

　　至于韓秀枝身前是否患有高血壓，也存在爭議。

　　“我母親生前身體健康，根本沒有高血壓。”段鐵嶺說，“很明顯，當時被打后剛送到155醫院，血壓還是正常的，是顱腦外傷的原因引起的血壓升高。”

　　另外，毆打韓秀枝的是否還有別人，當年14歲的程賢哲是否預謀傷害，公安、檢察部門為啥不同意死者家屬再次做尸檢等問題也有爭議之處。

　　對話趙作海

　　談蒙冤

　　“要想忘記，太難了”

　　記者：雖然得到了巨額賠償和官方的道歉，但你原諒了趙振賞和有關部門工作人員了嗎？

　　趙作海：這事都不能提。

　　當年，因為同村村民趙振賞的出走，我被冤枉成殺他的兇手而入獄。但也要感謝他，要不是他及時回家，我恐怕要在監獄過晚年了。但總歸是因為他才讓我蒙冤，俺倆常在村里見面，但不會說話。

　　雖然拿到了賠償金，省高院院長張立勇等官員也登門道歉，但抹不平我心口的傷，要想忘記太難了。

　　因為我突然成了殺人犯，家就散了。當我出獄后回到老家，看到宅子里都是雜草，屋頂上都是洞，聽說孩子從小都跑到外地打工，我死的想法都有。

　　“一直在關注案件進展，全國人民都看著呢”

　　記者：截止到目前，政府賠償了你多少錢或物品？你對賠償的數額滿意嗎？

　　趙作海：現在心理上和生活上好了一點。

　　今年5月13日上午，我簽字后從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那里領到了65萬元，其中50萬元為國家賠償金，15萬元為生活困難補助費。

　　說實話，賠償金不算高。我才給一個兒子蓋了一套房子，娶了一個兒媳婦。還有倆兒子的房子沒有著落，也該到結婚年齡了，錢不夠花啊。雖然案子過去很久了，鄉里的領導過節還來家里慰問，謝謝他們，也謝謝所有關心我的人。

　　記者：造成你入獄的政法干警都受到懲處了嗎？案子進展到哪一步了？

　　趙作海：我的律師一直在關注案件的進展。我估計法院不敢亂判，全國人民都看著呢，我也會讓律師盯緊點。

　　談生活

　　“媳婦是主動上門的”

　　記者：3個兒子都結婚了嗎？和老伴啥時間結的婚？

　　趙作海：生活會越來越好的。今年7月17日，大兒子趙西良結婚，為娶這個兒媳婦，花了近7萬元，但心里高興，花得值。還有倆兒子在外面打工，我得想辦法趕緊給他倆找媳婦啊。

　　恁嫂子姓李，老家在商丘市夏邑縣郭店鎮，57歲了。她見過世面，啥都懂，比我們這些農村人強多了。她是主動來家里找我幫忙的，她閨女生病后被遺棄了，需要找記者報道下。但沒想到，因為這個原因，俺倆走到一起了。

　　她老是管我，不讓我吸煙、喝酒。剛出來，又被人管上了（笑）。

　　記者：對未來的生活有什么規劃？

　　趙作海：走一步說一步唄。

　　能出來就不錯了，我很知足，也沒啥大追求。家里還有9畝多地，俺兩口子還要接著種地。然后，等著抱孫（又笑）。

　　談“轉型”

　　“免費幫人申冤是因吃過這方面的虧”

　　記者：啥時間開始做公民代理？

　　趙作海：很偶然，是小段（死者兒子）主動找的我，他來到俺家，把他娘被打死的事說了一下，我覺得很冤，就想幫幫他。這孩子是個孝子，為了他娘的事情已經告了21年狀，很不容易。其實，我沒那能耐，他們可能認為我和媒體的關系好，其實就是認識幾個記者。最終，還得找你們幫忙。

　　記者：你會將做公民代理人作為你的新身份進行到底嗎？是出于賺錢還是為了維權？

　　趙作海：我都不知道啥叫公民代理，只是想幫一些人申冤，因為我吃過這方面的虧。

　　不會收錢，也幫不上人家啥忙。家里還有兩畝多地沒種麥子，明天還得趕回家種地呢。我不會把這事當成工作來干，不會用自己的身份來賺錢。

　　談質疑

　　“我的身份還是農民”

　　記者：你會怎么扮演你的新身份？

　　趙作海：既然接這個官司了，就要替人家好好弄，盡力去辦。我的身份還是農民。

　　記者：有人說你是在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威脅有關部門？你怎么看。

　　趙作海：咋會這樣想啊，我也沒那個能耐，我現在看到政府大門還哆嗦。

　　只要是有理，到哪里打官司都不怕。即使我不是代理人，也能打贏官司。讓我代理，可能會有些新聞效應，會督促政法機關合法辦案。

　　記者：你代理的這起官司有幾成勝算？你都做了哪些工作？

　　趙作海：說實話，打贏這個官司心里真沒底。

　　我給省高院院長聯系過，后來，開封法院的領導來找過我，說了說案子的情況。

　　對話趙作海妻子

　　“是不是圖錢，老趙最清楚”

　　記者：咋和老趙認識并走到一起的？

　　李素蘭：26歲的小女兒患上脊髓炎后，遭到丈夫郭某的虐待，不得不雙下肢截肢。

　　為了討回公道，我多次奔波于縣、市級檢察院、法院。走投無路時，看到了關于趙作海的報道。想著他的特殊經歷能夠給我指點，女兒的案件可能會有新的進展，我搭上了開往柘城縣的公共汽車。

　　走進趙作海家，我像找到了救星一般，“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哀求他幫忙討還公道。

　　老趙嚇壞了，答應會給領導說。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我在他家包下了洗衣、做飯、打掃房間、招待客人等活兒。俺倆越聊越投機，就自然走到一起了。

　　7月12日晚上，和兒子們吃了一頓飯后，俺兩個命苦的人就算結婚了。他上半輩子過得苦，我希望他下半輩子過得甜一點。

　　有人說我嫁給老趙是圖錢的，我都沒吭聲。

　　我是什么樣的人，老趙最清楚。截至目前，我沒花過趙家一分錢，也沒穿過趙家一根兒布絲，就連趙西良夫妻的“改口禮”，也是我平時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

　　【名詞解釋】

　　公民代理

　　公民代理訴訟是指在我國司法實踐中，非法律職業的普通公民（包括當事人的近親屬、有關的社會團體或者所在單位推薦的人、經人民法院許可的其他公民）擔任訴訟當事人的代理人或辯護人，按照法律規定的程序和權利、義務參與訴訟的一種活動。

　　【新聞背景】

　　趙作海冤案：

　　被錯判入獄11年后無罪釋放

　　趙作海，男，1952年出生。河南省商丘市柘城縣老王集鄉趙樓村人，被稱作河南版“佘祥林”。

　　1999年因同村趙振晌失蹤后發現一具無頭尸體而被拘留，2002年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刑2年。2010年4月30日，“被害人”趙振晌回到村中，2010年5月9日，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召開新聞發布會，認定趙作海故意殺人案系一起錯案，宣告趙作海無罪，同時啟動責任追究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