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周刊
重走史圖博之路:
探尋黎族原生態文化背影
穿行在史圖博走過的黎族村寨
?史圖博途經的大岐河的小山谷
????抽煙的黎族婦女
????大岐黎
????周偉民夫婦在白沙元門鎮找到史圖博到達元門峒的歷史見證人(右)
19世紀末20世紀初外國人眼中的海南·重走史圖博之路
中國南大門的戰略地位,豐厚的自然文化資源,海南島很早就引起了國外學者的注意。近代以來,海南一直是海內外史學家、民族學家、人類學家關注的熱點。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一撥撥外國人通過各種渠道而來,對海南島展開調查研究,試圖向世界解構海南島。
早在十九世紀八十年代,美國傳教士香便文、冶基善,便在海南島進行了幾十天的徒步考察;1928年,法國傳教士薩維納也曾踏足海南五指山黎區。1930年代,德國著名人類學家史圖博兩次深入海南島黎區……這些外國傳教士、學者,留下了《海南紀行》、《海南島志》、《海南島的黎族》等著作,也為海南豐厚的歷史文化留下了一份特殊遺產。結合今日海南學者的研究成果,從本期起,海南周刊推出《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外國人眼中的海南》系列報道,與讀者共同走進近百年來外國人視野中的海南。
上世紀30年代,德國人類學家史圖博所著的《海南島的黎族》,是外國學者對黎族研究的權威著作。這部書對黎族的習俗、技藝及社會生活等方方面面,作了詳細的田野調查,并留下客觀記錄,成為寶貴的黎族原生態資料。近年來,海南大學教授周偉民、唐玲玲沿著史圖博的足跡多次走進黎族村寨,對80年來的黎族文化變遷進行了深入的比較研究。我們的系列報道即以兩位教授的調查與研究為開篇,透過八十年前人類學家史圖博和今時代學者的不同視角,共同品讀黎族文化的無限魅力。
1999年8月25日,筆者到昌江黎族自治縣的王下鄉,開始為期17天的文化人類學的田野調查。后來還連續去過三次。史圖博于1932年8月3日由儋州南豐進入昌江,從牙營、雞心、烏烈、七差、重合一直走來,8月15日到王下鄉、牙迫村,前后共13天。因為當時到王下鄉沒有路,史圖博從雅加大嶺北端沿山谷向南,繞過1300多米的仙婆嶺,再向南到達900米的七差嶺,再往上行到5公里處,到達王下的一個小村子牙格(現名牙迫)。
史圖博寫道:“道路穿過川流于峽谷的奔騰的山溪,沿著山谷左側(南面)險阻的斜坡伸展,從那里越過了已經是西北向金齒嶺和右邊的山谷斜坡,可以瞭望到聳立著巖石山山頂的美麗景色。”他還用抒情筆調寫出月夜的詩情畫意:“牙格村位于全被樹林覆蓋著的短而窄的山谷中,村子是由七個被芭蕉園圍著的簡陋的山住戶組成的,當我們抵達村子時,全部居民都到遠地收割去了,一般說來,這里不便于水田耕作,全部景觀看來像是未經勞動加工的樣子,我們充分享受了極其美麗的落日景色,欣賞了山溪的流響,鳥的鳴聲,鹿與猿猴的啼聲和美麗的月夜。”接著,他描寫山谷奔流于巖石之間的急流,并詳細地記錄王下鄉著名的皇帝洞的石灰巖洞穴的特征,鐘乳石、石筍、臺地等組成的美麗的鐘乳洞,洞穴入口處有用人工劈石砌成的石壁。
筆者前些年在牙迫村及皇帝洞考察時,見識到皇帝洞的奇特壯觀,證實80年前史圖博所記載的景色依舊。然而牙迫村已經發生巨大變化,遠不止7戶人家,而是發展成為有4個村民小組,總戶數127戶,總人口561人的村落,而且2003年整體搬遷到石碌鎮水頭村的南北通坡,取名為水富村。
史圖博到達元門峒的歷史見證人
2001年4月4日至30日,筆者曾帶領在海南大學進修的喬治·華盛頓大學人類學系學生李東到白沙黎族自治縣進行田野調查,這是史圖博最重視的地區。他在《海南島民族志》一書中說:“為了把全部黎族共同的東西用白沙峒來作代表,因此我對他們的情況特別作詳細了解說明,白沙峒黎是使人感到很有趣的種族,而且受外界影響特別大的種族。”在他所拍攝的照片中,有關白沙峒的有76張,元門峒有8張,他對白沙峒黎族所居住的房屋、織錦、文身等習俗的描寫特別詳細,甚至連孩子的抱法,孩子肚子里的寄生蟲,孩子的死亡率,當時治病的巫術……,都寫得十分細致入微。
筆者在白沙峒調查中,希望能找到見過史圖博的老人。果然,在元門鎮翁村找到一位78歲的老人,在他十一二歲時,村里來了一位紅頭發白臉龐勾鼻子的外國人,同來的有六七人,他騎馬,搬了一大堆東西,住在“奧雅”(黎族頭人)有木地板的茅草屋里,整天走村串戶,有人跟他說洋文。云云。這些敘述,正好與史圖博在《海南島民族志》一書所記他在元門峒時的細節相吻合。
這是筆者所找到第一位在黎村見過史圖博的耄耋老人,他是史圖博當年到達元門峒的歷史見證人。
發簪中找尋黎族歷史
在白沙的高峰村,筆者找到了史圖博在書中特意細致描繪的發簪。帶領筆者到高峰村的白沙博物館副館長王啟敏說,這是最古老的黎族特色,是其它方言所沒有的。發簪是用獸骨雕刻成的,上面刻有武裝的將軍形象,猶如史圖博所記述的模樣。筆者在高峰村所見到的骨簪,大致也有如此多彩的圖案。
可惜,筆者當時想從村民手中購買骨簪,他們都不肯賣。他們回答說,骨簪在“文革”時被沒收了不少,現在家里祖傳僅此一物。他們作為祖傳物品保留下來,永志記念。
史圖博從骨簪考察歷史,力圖在發簪中尋找黎族與中國國內國外的聯系,并進而追尋族群起源與發展歷史中某些蛛絲馬跡。骨雕上圖案之謎,史圖博認為只能擴大到東南亞各地民族群體的習俗中去探究。
史圖博在白沙所考察的白沙峒和元門峒,是他此次旅行中最為關注的地區,所以他的記錄也特別詳細。
道公眼中的史圖博
80年前史圖博到重合村的時候,這里剛結束了一次刀光劍影的械斗,史圖博正好參加戰后的談判。
2003年10月,筆者在海南省博物館王恩和她的丈夫符勇的陪同下,到昌江七差鄉作田野調查。10月5日筆者來到重合村。王恩找到重合村一位老道公符傭期的兒子,他熱情地帶我們找到了他的父親符傭期。這是一位面貌和詳、瘦高個子的黎族老人,已經有83歲了,是該村的老道公,筆者很高興找到他,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兒童時代見過來村里的洋人。于是迫不及待地對他進行采訪;下午又去他家里進行第二次對話。
符傭期老人告訴筆者,他在13歲時見過這位來七差重合村的洋人,高鼻子,藍眼睛,騎著馬到村長家,送給村長符青高150個大洋,還給副村長符重發了50個大洋(銀元),都是袁大頭。在場的符勇聽后禁不住大笑起來。我們當時被他的笑聲驚呆了。停筆詢問。說來也真湊巧了,原來這位當年的符村長就是符勇的曾祖父,不過當時符勇尚未出生,并不知道有這段故事。由于村長得了銀子,史圖博在七差買了很多東西,如樂器、服飾等,他們住在青高家,走到哪里都做筆記。用光洋換衣物,一個光洋換一件,自帶食品,到各家各戶采訪,詢問姓名、有多少人口等。住了幾天后才走。
接著,筆者又找到史圖博在重合村憩息的地方。在一幢房子旁邊有一片空地,幾棵挺拔的樹沖向藍天,樹蔭下幾頭黃牛悠閑站著或臥伏。面對如此寧靜的村景,引人遐想當年史圖博到達時那種熱鬧的場面。
2009年8月,筆者到元門鎮立志村,訪問當年見過史圖博的老人王明堅。老人已88歲,與兒孫一起住在這兩間平房里,老人子孫滿堂。王明堅老人的思維已經不集中,語言不清,說不出兒時情景。
五指山岐黎 極其漢化的岐
在五指山區,現代化的程度比其它地區快得多。當年史圖博在五指山地區時,已感受到這一現象。他說:“五指山山區黎族同南該地區黎族一樣,是極其漢化了的岐。他們的住宅多數仍按岐黎的方式建造,但同漢族農民的簡單小房屋沒有什么不同,婦女服裝仍與原來的岐相似……我想近代的訪問海南島的旅行家也和古代的漢族移民者們一樣,感覺到富于珍貴木材和野獸的五指山山區具有特殊的吸引力。”
史圖博從五指山到達在昌化河谷地最高處的牙享村,該村居民雖然是岐黎,但比五指山的岐黎更加漢化,已經失去了原有的面貌。在19世紀30年代五指山岐黎的漢化程度已經普遍,經歷80多年之后,五指山區已經尋找不到黎族古老的原生態的村寨了。五指山市或保亭縣城,所到之處,是繁榮商業城鎮。
本版圖片由周偉民夫婦提供,老照片選自史圖博的《海南島的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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