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秀玉用“石油系統內部人士”等身份,在全國各地以“能獲得石油進口配額及參與石油項目”的名義進行融資,“可以肯定的是,在石油系統內部有人在配合她。”接近甄的上海人士說:“飯桌上單瓶上萬的酒隨便喝,高檔洋酒、白酒都是家常便飯,所以每吃一頓都是8萬、10萬,吃完后甄秀玉就以‘中石油外事組’的名字直接簽單。”
位于上海外灘的威斯汀大飯店,是這個繁華都會的地標之一。每到華燈初上,這家內飾奢華的五星級酒店自頂層“蓮花寶座”沖天射出燈光,讓這座龐大的建筑體在外灘的夜幕中更為耀眼。
今年已過七旬的甄秀玉,是酒店此前的常住之客,經常大手一揮簽單擺宴。與她接觸過的人對她如此描述:身高一米過六,體重200斤,酒量驚人,聲音渾厚,經常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在威斯汀如入自家后院,酒店老板、各級經理,甚至服務生無一不認識其人。
最為關鍵的是,甄秀玉每每在豪飲之后,都會在服務生遞上來的消費單上風度瀟灑地簽下一個單位名稱——中石油外事組。也正因于此,其在威斯汀大飯店20層長包的辦公套房,成為各路試圖涉足石油生意的投資者爭相造訪的對象。
來自上海本地或山東、廣東、福建等地的投資者們,手提現金,穿過這家酒店的大堂,在5層咖啡廳見她,或與她共進晚餐,尋覓一條擠進“石油生意圈”的財富之路。
在先后與甄秀玉商談過業務合作的人眼中,甄秀玉有著與其年齡不相匹配的旺盛精力,其隨身攜帶的提包中經常置放著多部移動電話,“從早到晚總有接不完的電話,見不完的人。”
來到上海后,善于交際的甄秀玉很快便有了另一個親切的稱呼——“老大姐”。在此后與經人引薦的政府官員、銀行高管、私人老板、民營石油大亨等各界人士見面時,介紹人也往往會在客套的鋪墊后加上一句,“這是石油系統里的老大姐,人脈豐富,與中石油、中石化高層以及退休領導的關系都非同一般。”
接近她的人說,甄對形象十分講究,所穿衣服都量身定做,質地精良,就連理發都有指定場所。
但是,在滬活動僅短暫兩年后,2006年底,這個外人眼中能量驚人的“老大姐”卻突然“攜集資款”人間蒸發,沒有人知道她的確切去向。
“甄秀玉失蹤后,很多人都在找她,除了上海外,在北京、天津、青島、深圳等地的人也都在找她,她到底是個什么人,什么身份背景?沒有人能摸清她的底細。”上海某酒店客房里,在一家上市公司任職高管的戴衛清坐在記者對面,像是自言自語。
戴的身旁靜放著一個袋子,里面裝著厚厚一摞裝訂好的材料,都是其此前先后向甄秀玉打款的票據證明,以及多年來對甄秀玉行蹤的整理記錄。2008年她似在北京,2010年曾在深圳現身,目前又據傳人在天津。
她為何出現?代表了誰?目的何在?直到今天,圍繞甄秀玉的諸多疑團仍沒有答案。本報記者歷時數月調查,這個女人有著多張“面具”,雖不能完全摸清其數重身份掩蓋下的利益輸送網,但此間的隱秘關系鏈已初具輪廓。
“甄秀玉編制了一張大網,以能獲得石油進口配額及參與石油項目的名義進行籌資,”戴衛清說,“當然,這些年總共集資了多少錢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隨身攜帶著一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著賬目。”
央企名片:闊綽的“老大姐”
“中石油外事組”、“中石油特派員”、“中石化原三產部主任”、“中油五洲石油進出口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負責人”、“江蘇省昆山煤炭石油總公司上海分公司負責人”,是甄秀玉最頻繁使用的標簽。
對于手中保存著多份借據及借款證明的投資者來說,甄秀玉這個操著安徽口音的“老大姐”,因其豐富的社會關系網,以及闊綽的出手風范,此前無疑是他們篤信的“貴人”。
甄秀玉在國內各地進行借款、“展開業務”的起始時間不得而知,但其在上海借款集資則始于2004年左右。
滬上多名與其有著債務關系的人士向本報記者回憶,甄秀玉平日出手極為大方,在威斯汀大飯店有長包套房,打印機、傳真機、電腦等辦公設備一應俱全,并且在位于廣東路的上海天賜公寓也同時長租下四間套房。
“除了這兩個黃金地段,甄秀玉在其他地方還包下了一些高檔房間。她主要的活動地點在威斯汀大飯店,其余都是用來接待的。”另一名要求匿名的知情人士說。
連續兩年內,甄秀玉在上海廣結人緣,無論是此前相識之人,或他人引薦者,但凡來上海拜會,甄都會安排在高檔場所大設筵席。
“老太太每天的接待費用非常高,無論是誰來找她,她都負責宴請,吃完飯后又讓司機送到天賜公寓的套房里休息,或者就在威斯汀大飯店另外的長包房里住下。”
接近甄的上海人士說:“飯桌上單瓶上萬的酒隨便喝,高檔洋酒、白酒都是家常便飯,所以每吃一頓都是8萬、10萬,吃完后甄秀玉就以‘中石油外事組’的名字直接簽單。”
“中石油外事組”、“中石油特派員”、“中石化原三產部主任”、“中油五洲石油進出口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以下簡稱‘中油五洲’)負責人”、“江蘇省昆山煤炭石油總公司上海分公司(以下簡稱‘昆山煤炭石油’)負責人”,是其使用最為頻繁的幾個標簽。而甄秀玉“高端”的個人形象,以及以此為襯托展開的社交活動,也都“借力”這一系列的頭銜。
除兩大石油央企的身份頭銜外,本報記者掌握的材料顯示:中油五洲是一家注冊地在北京,擁有國家商務部批準的原油、成品油和燃料油進口資質的民營企業;昆山煤炭石油雖然目前已經完成改制,但之前其資產歸屬于江蘇省商務廳,屬于地方國資企業。
鋪張的排場外,最讓接觸者印象深刻的,就是甄秀玉時常“無意間”蹦出的有關兩大石油央企、以及原石油部的內部信息,甚至關于在任及已退領導的家長里短。
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多名人士證實,甄秀玉曾在多個場合稱與中石油、中石化彼時在任高管以及目前在職高層關系甚篤。尤為明顯的是,除手頭掌握的包括中油五洲、昆山煤炭石油等在內的公司全套工商材料及公章外,甄秀玉對中國石油系統內部的產業配置、運營數據、人事關系也如數家珍。
依靠充分完整的公司注冊資料,以及自稱在中石油等央企內部多年搭建的人脈關系,甄秀玉在上海左右逢源,來自銀行、投資機構、民營石油企業老板等不同身份的人,都成為她在威斯汀屢次會面的商業“合作伙伴”。
2005年至2006年間,甄秀玉開始以“手頭有油品進口配額和指標”,以及從俄羅斯進口M100燃料油等理由在上海進行分批借款。由于她長期打造的“石油系統內部人士”身份,與其建立起關系的人先后將“一捆捆”現金拱手相借。
“和甄秀玉打交道的都是些有身份的、在商場里摸爬滾打很多年的人,對她手中的公司資料,以及中石油紅頭文件都經過仔細核實后才借錢給她。”一名追蹤甄秀玉、在北京長期“守株待兔”的借款人說,“畢竟石油是國家控制的生意,如果能參與進去回報是非常巨大的。”
但2006年底,這位“老大姐”突然從上海消失,“酒店房間里的東西都沒拿走,房租也沒付,連酒店的人也都在找她。”
此前以“合作經營”、“個人借款”等方式向其提供資金的人,一時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聚集在一起,相互打聽甄秀玉的去向,或一遍遍撥打她的手機號碼,盡管電話那頭再也沒有傳來他們曾經熟悉的安徽口音。
“上面領導”指定平臺:以進口油品融資
甄秀玉對其在國有石油公司中的“關系靠山始終三緘其口。除了經常向外人談及和已退高管私交甚好外,對于具體安排她做事的人從來都不說,只稱自己負責為”上面的領導“打理著多個關聯公司,并強調”領導指定用這個公司作為油品進口的運作平臺。
多年來,與甄秀玉有過債務往來的人一直四處找尋她的下落,并動用一些人脈資源試圖摸清這個“老大姐”背后的關系網。盡管至今仍無一人全盤掌握,但一把灰色的“保護傘”已隱約可見。
多名曾陪同甄秀玉參與商務接待的人士向本報記者證實,甄秀玉在上海活動期間,中石油、中石化總部的相關負責人曾多次前往上海。除此以外,包括中國工商銀行、民生銀行、中國農業銀行等總行、地方分行在內的高管,也屢屢成為甄秀玉宴請時的座上賓。
曾仔細核實甄秀玉所出具材料真偽的銀行人士說:“甄秀玉經常提著的公文包中存放著很多文件,都是印有‘中石油集團’、‘中石油銷售總公司’等抬頭的紅頭文件,并且蓋有公章,此外還有一些供銀行進口開證使用的進口合同書。”
接近她的人士中幾乎無人知曉她究竟通過何種渠道獲得這些“壟斷”資源。曾協作其籌備石油貿易事務的人透露,2006年,甄秀玉曾借助昆山煤炭石油平臺從俄羅斯進口了一船標號為M100的燃料油,并賣給浙江的一家公司,這也是其在上海活動期間,唯一落實的一次石油生意。
正是這僅有的一單買賣,讓甄秀玉背后的“保護傘”初顯端倪。
中石化下屬公司金陵石化一名負責人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證實,每年兩大石油公司都會根據國內的成品油消費需求,提前制定次年的進口配額總量。這一總量根據油品類別,由集團層面統一逐級分配,而這種“以產定銷”的管理運營模式也堪稱“銅墻鐵壁”。
“可以肯定的是,既然甄秀玉能從俄羅斯進口一船油回來,那就證明在石油系統內部是有人在配合她的。否則,她無法從國有石油公司中獲得海關報關的手續等一系列材料,以及安排碼頭、運輸船只等。”上述金陵石化人士說。
事實上,由于國內目前石油產業中,兩大央企巨頭對市場的壟斷話語權極為強勢。在動輒以億為計的石油貿易環節中,中石油、中石化集團對各類油品的配額分配、業務安排等環節的控制都十分嚴格,外界幾乎難以插足。
“比如說要采購某一種油,所有的安排都是總部制定,下屬公司是沒有自主權的。甚至用什么船運,在哪個港口卸貨,倉儲油罐和管道等都是集團層面調配,船只的使用也要提前預交三分之二的預付款,所有這些工作都要提前幾個月就開始準備。”
金陵石化人士說,“所以,甄秀玉如果不是在總部有人協助,她完成不了這些工作。”
然而,甄秀玉對其在國有石油公司中的“關系靠山”卻始終三緘其口。除了經常向外人談及和已退高管私交甚好外,“對于具體安排她做事的人從來都不說,經常以‘上面的領導’籠統帶過。”知情人士告訴記者。
值得注意的是,甄秀玉曾多次向“生意場”上的朋友說,其負責為“上面的領導”打理著多個關聯公司,并強調“領導指定用這個公司作為油品進口的運作平臺”。
多份甄秀玉親筆書寫的借款字據,及轉賬票據等材料顯示,在甄秀玉多年的活動中,除中油五洲、昆山煤炭石油外,與甄秀玉存在關聯的公司還包括“江蘇福源石油化工進出口貿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江蘇福源’)”、“浙江義烏石油貿易進出口有限公司”等。
而在多個操控公司中,江蘇福源這家公司的身份尤顯“畸形”。江蘇福源由昆山煤炭石油2005年作為主體發起成立,其注冊地點在江蘇省江陰靖江經濟開發區。但本報記者獲悉,這家此前由地方國有企業發起成立的公司,由于不能提供石油經營許可證,后被當地工商局注銷。
但這仍然絲毫不影響甄秀玉借助這家公司在上海進行項目籌資。2006年,甄秀玉甚至手持該公司注銷前的工商材料,在民生銀行上海分行跨區域完成了公司基本賬戶的開設。
“甄秀玉到民生銀行上海分行的辦公大樓,就像回家一樣,每個房間的人她都認識。最后在上海分行高層的安排下,給江蘇福源開了賬戶。”彼時陪同甄秀玉前往民生銀行辦理開戶手續的律師對記者說,“此外,中國工商銀行總行的高管來上海時,也和上海分行的負責人打招呼,要求為甄秀玉提供便利。”
多方隱秘保駕:系統內的“保護傘”
“中油五洲是負責給國家石油公司在海外進口石油的公司,和‘兩桶油’下面的三產公司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聯系,三產的經營非常混亂,就像兩大公司的‘后花園’,很多石油系統的內部高管都是通過三產公司來從中獲利的。”
銀行機構為其大開綠燈時,擁有進口資質的中油五洲和地方國資企業昆山煤炭石油兩家公司與甄秀玉的關系也頗為曖昧。
“甄秀玉在上海拿著中油五洲的工商材料籌備上海分公司時,李士博(中油五洲董事長、中國石油商務高級副理事長)特意跑到上海來送錦旗,并向上海的投資者介紹稱甄在石油央企中關系頗深。”一名在場人士向本報記者回憶。
甄在上海消失后,投資者曾致電李士博,他否認甄秀玉為中油五洲上海分公司的負責人。但“李士博默許她使用公司的全套材料,并說甄是他們的協作單位”。
而李士博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則稱,甄秀玉與中油五洲開展業務合作時使用的身份,是原中石油財務部門的一名出納。昆山煤炭石油原總經理周根寶則拒絕向記者透露任何信息。
全國工商聯石油商會一名民營油企人士告訴記者:“中油五洲是負責給國家石油公司在海外進口石油的公司,和‘兩桶油’下面的三產公司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聯系,三產的經營非常混亂,就像兩大公司的‘后花園’,很多石油系統的內部高管都是通過三產公司來從中獲利的。”
事實上,國有石油公司內部管理者或存在為甄秀玉提供捷徑外,對石油產業具有監管功能的政府部門中也有一批“身份神秘”的人群在為其“打傘”。
曾在深圳協助甄秀玉操作業務的人士透露:2011年1月,國家能源局一名山東籍司局級官員曾帶領三名山東地方煉廠負責人奔赴深圳,“特意來見甄秀玉,要她幫忙解決原油指標。”
當時所見甄秀玉拿出的進口文件,其抬頭單位署名為“中石化供銷公司”。上述人士說,“能源局的司長與甄秀玉見面多次,甄把他安排住在深圳羅湖區建設路的匯展閣酒店,甄在這個酒店也有多套長包房,房卡都在手里。”
與國家能源局該司局級官員有過照面的另一知情者也證實,這名官員自2011年1月初來到深圳后,在匯展閣酒店住了約兩個星期才離去,中途先后多次來到甄秀玉居住的、位于羅湖區黃貝嶺的鳳凰酒店706房間商談“獲得計劃內原油指標的事情”。但兩位人士都拒絕向記者透露該官員的具體職務及姓名。
此外,中央國家機關工委一名與甄秀玉相識較早的官員也向本報記者證實:甄秀玉與石油系統的退休領導關系密切,“上世紀九十年代時就介紹了我和中石油一名副總在上海見面。”但對于外界傳言其曾動用政界資源協助甄參與石油生意,這一官員予以否認。
“雖然我們認識時間相對較長,但對于她在外面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對于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知道。”上述官員說。
值得注意的是,除北京的“神秘人士”與甄秀玉保持著密切聯系外,包括福建省發改委在內的一些地方部門也和她存在關聯,“福建發改委分管的、給當地海洋漁業船只供油的一家公司,全套工商材料也都在甄秀玉手里。”
除上海地區外,包括金陵石化、茂名石化、中原油田等多個下屬單位的高層及職工,皆與甄秀玉存在債務關系。
“這么多年甄秀玉在社會上活動時,總有一些來頭很大的人在替她搭橋,這些究竟是些什么人?我們到今天也沒徹底搞清楚。”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所有與甄秀玉發生業務往來的人士,幾乎異口同聲。
身份起底:高干子弟的“前科”
甄秀玉攜款竄逃的“前科”,在石油系統內部至今仍有據可查,但其多年來仍能以“石油系統高干子弟”身份頻繁展開活動。并且為向投資者證明業務真實性,她還曾出具過來自香港境內銀行的石油貿易大額存單。
值得玩味的是,甄秀玉在全國各地打著石油央企旗號四處活動時,使用的是另一個名字。
“在失蹤之前,她一直都稱自己叫‘段力甄’,我們也都叫她段大姐,直到消失后我們去公安系統以及她老家核查,才發現根本查不到這個名字。”曾前往其老家進行調查的投資者說。
2008年4月,得知“段力甄”現身北京房山后,戴衛清和甄此前在上海的專職司機黃德興等人趕到北京,將她控制在位于北京朝陽區惠新東街的惠僑飯店。在她隨身攜帶的提包中,他們發現了多份他人身份證、復印件,以及一個中國石油大學退休證。
“在我們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后,她承認了‘甄秀玉’才是真名,并說自己的確是中國石油大學的退休職工。”戴衛清說。
但中國石油大學離退休工作處處長、黨總支書記劉韻秋在對該學校離退休員工名單進行查詢后向本報記者證實,“我們學校沒有一個叫甄秀玉的退休職工。”
在持續數年追債未果后,2013年2月,戴衛清向上海市公安局靜安分局報案。該分局的調查資料顯示:甄秀玉祖籍安徽滁州,小學文化,截至目前,甄秀玉的戶籍所在地仍在安徽滁州市全椒縣農村。
“像她這樣的人怎么戶籍一直掛在安徽農村,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遷出過。”靜安區公安分局經偵支隊許敏偉說。
本報記者后經多方調查證實,甄秀玉之所以能在石油系統中左右逢源,甚至對國內石油工業了如指掌,源自于其父輩在原石油部的人際關系網。記者掌握的材料顯示,甄秀玉父親名為甄樹森,早年曾參加革命,解放后曾被任命為遼寧錦州石化廠(前身為“石油六廠”,隸屬原石油部)廠長。1964年,甄樹森又被任命為石油工業部石油科學技術情報研究所副所長。后來他被以泄漏國家機密罪判處無期徒刑,1969年去世。
甄樹森去世后,甄秀玉開始借助其父親在石油部的人脈關系獲取資源、進行商業活動,并于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在上海浦東川沙鎮取得煤氣站的經營牌照。但由于經營不善,甄在煤氣站難以為繼后攜款而逃。
來自上海浦東川沙縣志的記載,彼時,甄秀玉經營的煤氣站屬集資性質,而因其攜款逃跑波及的用戶居民總計超過3000多戶。此后,迫于數千戶居民的上訪壓力,上海浦東燃氣公司出面,將甄留下的“爛攤子”一一收拾。而甄秀玉也從此更名為“段力甄”。
離開上海后,甄秀玉前往天津,注冊成立一家名為“天津奧里特種燃料油有限公司”的企業,本報記者調查發現,這家注冊地位于天津經濟開發區的公司聯系人正是“段力甄”。
不可思議的是,甄秀玉攜款竄逃的“前科”在石油系統內部至今仍有據可查,但其多年來仍能以“石油系統高干子弟”身份頻繁展開活動。并且為向投資者證明業務真實性,甄秀玉還曾出具過來自香港境內銀行的石油貿易大額存單。
“甄與金融機構及融資對象見面時,經常拿出在渣打銀行或匯豐銀行開具的、金額數千萬美金的境外大額存單。”曾仔細核實存單的財務人士向本報記者證實,甄的存單票據“水印、抬頭、簽名、中英文對照等格式都符合銀行系統標準”。
2008年在北京被上海投資者控制后,“走投無路”的甄秀玉為證明自己籌資借款從事的石油買賣并非詐騙,還特意帶著其中兩名投資者南下香港,調取了一家名為“香港長匯控股有限公司”的注冊資料。
“甄秀玉將一整套資料給投資者看,并說這家公司是中石油下屬的一家關聯公司。”知情者說。
在多份“保密材料”經住了投資者的核實后,甄秀玉重新與他們簽訂了一份借條。而在這些投資者懷揣借條回到上海等待還款時,甄秀玉又再一次“消失”了。
“這個人太神秘了,居無定所,四處以合作名義找人借錢。但她拿出來的那些銀行存單又都是幾千萬美元的金額,且與這么多政府機構、石油公司的人關系熟絡。這不是一個只有小學文化的人所能造假的。”上海一名銀行內部人士說。
上海市公安局靜安分局此前的調查記錄也顯示,近兩年間,甄秀玉有過兩次前往俄羅斯的出境記錄。但截至目前,靜安分局仍未就其涉嫌詐騙正式立案。
南下北上:再施“縱橫術”
在上海消失數年后,甄秀玉在深圳現身。一名追蹤到深圳向其“索債”的人士稱,其抵達深圳見到甄秀玉時,竟發現她已“東山再起”——其身邊又再次聚集了一批來自廣州、中山,以及香港的各路“金主”。
作為一名石油行業的資深“掮客”,在酒桌上拋“內部段子”秀后臺、進而擴大人脈、繼而以此再作新籌碼,甄秀玉深諳這套“縱橫之術”的精髓所在。
多次與其進行商務宴請的人士回憶,在酒桌上,甄秀玉興起時會時常談及兩大石油公司內部的“趣聞軼事”。“她告訴我們,中石油現在使用的公司標志是在陳耕擔任總經理時修改的,之前的LOGO不是這個樣子,因為不喜歡修改過后的設計,她還向中石油高層提出過反對意見。”
在多次見證甄秀玉的強大“后臺”后,甄身邊的新老朋友也隨之廣撒人網,陸續將各自生意圈中的重要人物逐一引薦給甄秀玉。這些分批次與甄秀玉見面的人,或在威斯汀大飯店、或在上海老北京飯店的飯桌上,幾杯烈酒下肚后便開始親切地稱呼甄為“老大姐”。
而事實上,在甄秀玉搭建日益龐大的交際圈時,那些分別在各自行業擔任要害職務的“朋友們”,也往往在一見過后,就成為其打造高端形象的二次籌碼。
“一開始與她接觸的人大多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引薦介紹的人也都是一些有能量的人。但往往是今天才剛認識,明天在另一個場合交談時就顯得相識日久,私交很深。于是在場其他與她初次見面的人,無一不對她的‘關系網’心生敬佩。”接近甄秀玉的人回憶。
2010年,在上海消失數年后,甄秀玉在深圳現身。一名追蹤到深圳向其“索債”的人士告訴記者,其抵達深圳見到甄秀玉時,竟發現她已“東山再起”——甄的身邊又再次聚集了一批來自廣州、中山,以及香港的各路“金主”。
甄秀玉在深圳的鳳凰酒店,如同在上海威斯汀大飯店一樣,同樣辦理了商務套房的長包業務。光鮮外表下,甄秀玉也再一次成為眾人“巴結”的石油生意“代言人”。她依然穿著考究,繁忙地接待一撥又一撥的投資者。
“當時和甄來往最頻繁的人名叫陳國華,此前一直在深圳和香港做融資,在商場上有很多生意搭檔,知道甄秀玉在做石油進口生意后又介紹了很多人以及投資公司給她。甄先后見了五六批人。”上述人士說。
在陳國華先后介紹的多個投資者中,南洋兄弟煙草公司繼承人、廣東佛山“簡氏別墅”實際擁有人李沅流,成為了甄的融資對象之一。
在李沅流與甄秀玉商談后,李決定以位于佛山市禪城區人民路臣總里19號的“簡氏別墅”房產證作為抵押,向銀行進行貸款融資。據李沅流和甄秀玉達成的協議,由甄負責貸款一億人民幣,貸款成功后,李分2000萬,其余8000萬挪借給甄投資石油生意,收益后歸還。
“簡氏別墅”為著名華僑商人、南洋兄弟煙草公司創始人簡照南興建,屬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后因歷史問題及原址改造商業街,實際擁有人李沅流與地方政府就別墅的產權歸屬糾紛,實際上遲遲未能解決。
“老李是此前廣東最早的一批富豪之一,后來家底敗落,所以也希望能拿手上的老宅子融一筆錢,老李答應甄秀玉,如果房產貸款成功,可以讓出位于廣東江門珠江口的一個小島上的碼頭給甄作為海上加油站。”曾協助甄秀玉和李沅流參與“簡氏別墅”貸款事宜的知情者說。
隨后,甄秀玉開始拿著李沅流提供的別墅房產證明,與中國農業銀行深圳分行進行接觸,但由于別墅屬國家文物不能作為抵押資產,融資最終無果。
發現正規渠道難以通行后,甄秀玉又開始尋求民間融資,并先后與深圳多家民間融資公司及廣東溫州商會進行接洽。
“甄先后帶著一個叫黃應昌的融資評估公司老總和評估專人去別墅參觀了幾次,還交了5萬元的資產評估融資項目書,但最后還是沒有成功。”上述參與融資的人士說。
事實上,借助“落寞”富豪李沅流進行融資借款,仍只是甄秀玉經營人脈的一個縮影。重要的是在其不斷延伸的交際圈中,法律、金融、證券等領域任職的各路人馬皆為其所用。
“甄秀玉非常擅長利用人脈,各行各業的人都有用處,她都能像滾雪球一樣借力使力。”接近甄秀玉的人說。
而她的“縱橫術”,至今也確實仍未結束。
7月初,兩名與甄秀玉保持聯系的投資者向本報記者證實,目前甄秀玉正身處天津,依照她的說法,其正在天津大港油田運作承包幾口鉆井。但這兩名投資者以“私人協議”為由,拒絕向記者透露甄秀玉目前的聯系方式及居住地點。
雖然頻繁更換聯系方式,但“甄秀玉與極少數的投資者斷斷續續保持著聯系,經常會以短信的形式進行安撫,說正在和領導們活動,再進幾批油就能把錢全部還給我們,而私人協議的內容也就是會優先償還這些人的錢。”曾為甄秀玉提供法律服務的律師說。
“這些天我耐心說服(領導)他們,情況很好,不用擔心款子的事,我一定人款同回!”甄秀玉在發給其中一名投資者的短信中如此說道。
而在調查期間,本報記者陸續多次撥打甄秀玉先后使用過的4個移動電話,無一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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