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滅門案死者11年未火化 嫌犯3次獲刑2次被駁

▲案發時，代春亮用左手護頭，其兩根手指被砍斷，頭部重傷，昏迷了20余天。

　　京華時報記者懷若谷攝

　　11年前，安徽省亳州市蒙城縣樂土鎮雙龍村前代莊，村民代坤和女兒代晶晶、其爺爺代克儉在家中被人殺害，父母代春亮、胡彩榮身受重傷。11年后，3名死者的遺體仍躺在殯儀館中，尚未火化。

　　警方已逮捕了3名犯罪嫌疑人。3人被判死刑，后被省高院駁回；再被判刑，再被駁回；今年2月，又被判刑，3人又去上訴。

　　今年7月18日，省高院于當地開庭審理此案。庭審現場，3人再次翻供，稱遭刑訊逼供，并展示了身上的傷痕。

　　京華時報記者懷若谷

　　□案發

　　3人被殺害2人重傷

　　此案發生于2002年8月4日凌晨2點多，前代莊村民代坤及其女兒代晶晶、其爺爺代克儉被人殺害，兇手又來到其父母代春亮、胡彩榮處行兇，致兩人重傷，至今神志仍不清晰。當時，代坤弟弟代軍5歲的女兒婷婷(化名)睡在胡彩榮被窩里，躲過一劫。

　　今年7月17日，京華時報記者來到婷婷家中，婷婷不愿回憶當時的情景。其母親李女士稱，事發后婷婷曾告訴她當晚的情況，“她奶奶(胡彩榮)按著她的頭在被窩里，對著她的耳朵說別吱聲，人家來殺咱們了”，婷婷沒看見行兇過程。不久，胡彩榮感覺兇手離開，就讓婷婷找鄰居求救報警。

　　李女士稱，案子沒有最終結論，3名死者的遺體在殯儀館已躺了11年。

　　□抓捕

　　4年后抓獲3名嫌犯

　　據前代莊村民介紹，案發幾天后，數十名村民被帶到樂土鎮派出所，“除了老人和小孩都去了”。

　　案發約10天后，蒙城警方懸賞征集與本案有關的線索。此后4年間，前代莊風平浪靜。

　　該案第一被告人代克民的女兒代金鳳稱，2006年9月21日上午8點多，身為教師的代克民正在樂土鎮中學給學生上課，被派出所叫去問話。當晚，被叫去的其他十多人都返回，唯有代克民和李長營村圩里莊的李保春、李超3人沒出來。次日，警方對代克民與李保春、李超以涉嫌故意殺人罪進行監視居住，9月27日刑事拘留，11月2日逮捕。

　　代克民是李保春的姨父，李保春與李超是堂兄弟。雙龍村前代莊與李長營村圩里莊相距約3公里。

　　□中院判決

　　3人被訴故意殺人罪

　　2007年10月10日，亳州市檢察院以代克民、李保春、李超犯故意殺人罪向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起訴書稱，代克民因其家族中的人和被害人代坤家有矛盾，就有了治治代坤的想法。案發前幾天，代克民和李保春預謀后，又約上李超，于2002年8月3日夜，在代克民家集合后，持斧頭、錘、刀，由代克民帶路來到代坤住處，將熟睡中的代坤及代晶晶父女殺死，后又來到代坤的爺爺代克儉睡覺的地方，持兇器將代克儉殺死，最后又將代坤父母代春亮、胡彩榮砍傷，作案后3人迅速逃離現場。

　　公訴機關認定上述事實的依據有被告人供述、證人證言、鑒定結論、現場勘察筆錄、書證等證據。

　　此案經過多次審判，檢方提供了被告人供述、證人證言等證據，以及根據被告人代克民供述而在代克民家中搜到的一把菜刀，沒有提供供述中李保春及李超行兇所用的錘子及斧子。但3名被告人均當庭翻供，稱遭刑訊逼供才做的有罪供述。另有3名關鍵證人翻供，稱遭刑訊逼供。

　　3次宣判2次遭駁回

　　2009年11月25日，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本案作出第一次一審判決，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被告人代克民、李保春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判處李超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該案宣判后，3名被告人以該審判結果認定事實錯誤，其沒有事實犯罪為由提出上訴。2010年5月11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以本案部分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為由，撤銷原判發回重審。

　　2011年9月2日，亳州中院判處被告人代克民、李保春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被告人李超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被告人上訴后，2011年12月26日，安徽省高院又以同樣理由駁回重審。

　　而2013年2月4日，亳州中院作出判決，維持原判。這幾次重新開庭審理時，檢方均未補充有效證據。

　　被告人再次上訴。

　　□高院開庭

　　檢方首次承認本案存在瑕疵

　　7月18日，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在蒙城縣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當事雙方數十名親屬及其他旁聽人員早早來到了法院門口，雙方均喊冤。

　　辯護人當庭提出，此前播放的王素俠、楊殿永、李鳳榮3名證人的證言是在看守所以訊問的方式獲得，嚴重違反公安機關詢問證人法律規定。此外，辯方認為，目前檢方未提供任何直接、有效的證據，比如3名被告在案發現場留下的指紋、掌紋、腳印、毛發等，無法證明3名被告人在案發時出現在案發現場。

　　檢察人員表示，此案部分事實不清、證據不足，確實存在王素俠、楊殿永、李鳳榮等關鍵證人的取證地點不合法的問題，應當予以排除，被告人的供述不具有穩定性，時供時翻，前后不一致，本案在部分事實和證據方面確有瑕疵，希望法庭以事實為依據，法律為準繩，綜合考慮，進行公正判決。

　　中午12點半左右，審判長當庭表示由于本案案情重大，需報省高院審判委員會決定，隨后宣布休庭。

　　庭審結束后，受害人家屬與被告人家屬雙方發生口角，經勸阻后雙方離開，未發生沖突。

　　此案將擇日宣判。

　　□辯論焦點

　　此前，亳州市中院多次開庭審理此案，未見檢方充分提交新的有效證據。記者據卷宗整理了前幾次庭審中雙方辯論的焦點問題。

　　殺人動機

　　>>檢方鄰里糾紛起殺機

　　檢方稱代克民供述作案動機為，兩家之間曾有糟蹋麥子、燒麥茬時燒到對方家棉花、狗咬了對方家小孩等糾紛。

　　>>辯方動機不具合理性

　　辯方律師認為，代克民供述的動機及目的不能得出必然導致其去殺人的結論，且代克民當庭表示，自己所做供述是在刑訊逼供的情況下做出的。代克民是教師，有知識文化，難道會因這些矛盾產生殺死代坤全家的動機嗎？李保春有固定的職業，跑運輸，家庭和睦，難道會為了他的姨夫，因莫須有的原因去殺人嗎？李超與代克民連一般的親戚關系都沒有，難道會為了一個不是特別熟悉的人去殺人嗎？這種作案動機不具有合理性。

　　作案工具

　　>>檢方出示兇器為菜刀

　　檢方稱，根據被告人代克民供述，他與李保春和李超在莊上的塑料大棚處會合后，拿著菜刀、斧子和錘子作案。

　　檢方當庭提供了從代克民家中搜出的一把菜刀，以及一個有被砍痕跡的床框，稱代克民用這把菜刀行兇，作案時有一刀砍空了，砍在床邊上。檢方未提供供述中被告人李保春及李超所持的錘子和斧子。

　　>>辯方僅憑刀不能認定

　　被告人代克民當庭辯稱，菜刀不是作案工具，是其遭到刑訊逼供無奈之下才說的。辯方律師認為，僅憑一把菜刀及有被砍痕跡的床幫，無法證明當時代克民使用這把菜刀行兇。而檢方沒能提供李保春及李超的作案工具，僅憑供述，偵查機關關于沒能找到作案兇器的解釋難以令人信服。且無法排除刑訊逼供的嫌疑，因此應不予認定。

　　刑訊逼供

　　>>檢方意志自由供事實

　　此前的庭審記錄顯示，檢方曾對此表示，被告人的供述是在完全意志自由的情況下交代的犯罪事實，而被告人供述中細小的差異不影響本案的完整性，辯護人沒有拿出證據證明刑訊逼供及暴力取證的存在。

　　>>辯方確實遭刑訊逼供

　　從2007年第一次開庭以來，3名被告人均稱遭刑訊逼供，其中代克民當庭展示了自己被打歪的鼻梁骨、斷了的牙齒、小手臂上的傷痕。

　　此外，案件卷宗顯示，被告人的多次供述之間，及不同被告人之間的供述有矛盾的地方，“比如作案工具，案卷提到是李保春在李修堂處購買的，但又曾提到李保春在某個小攤處購買，還交代過斧頭和錘子是在李超的工地上借的，自己的說法都矛盾重重”。辯護人認為，無法排除被告人遭刑訊逼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