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凱里市民曾給州委書記留言禁賭 未收到成效

　　2014年1月13日下午，一聲劇烈的爆炸響起，“賭場”被炸出一米深坑，15名賭客身首異處，數(shù)名賭客受傷。曾經圍聚他們的大盒和三個大骰子，成為重案現(xiàn)場的證據(jù)。數(shù)十個小時之后，當時負責望風的村民向警方自首。

　　“賭場”，是一個藍色防雨布撐起來的簡易帳篷，位于貴州省凱里市龍場鎮(zhèn)老山村往北的一個隱秘的山坡上，2013年下半年以來，幾乎每天都有幾十名外地賭客驅車前來，賭場生意好時，流水需以百萬計。

　　當?shù)鼐焦枷⒎Q：有吸毒史的貴州省施秉縣城關鎮(zhèn)人吳波有重大嫌疑。爆炸后，村民老龍曾開摩的去現(xiàn)場，“大棚頂已經被炸飛，四周倒著很多死傷者，還有殘肢被炸飛很遠。大棚正中央的位置，可以見到一個1米多深的大坑，直徑約2米。老龍說，要搞出這么大的一場爆炸，恐怕需要約合20斤的煤礦炸藥。

　　賭博盛行之風并非一時。在凱里周邊的數(shù)個縣，地下賭場早已形成一個完整的“產業(yè)鏈條”，賭場分工明確，在賭場之外，還延伸出了另外的鏈條，有專門接送賭客的司機，有飯館做好飯菜送到賭場來。

　　曾經有凱里市民致信時任貴州省主要領導，隨后凱里賭博場所遭嚴查，不久后再度復燃。值得一提的是，在13日爆炸發(fā)生之前20天，凱里警方曾嚴打地下賭博窩點，此前一年半內，連續(xù)嚴打至少三次。

　　慘劇依然發(fā)生。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還了解到，違禁物品炸藥、雷管等，在當?shù)夭浑y得到。基層鄉(xiāng)村的安防狀況，令觀者憂慮。

　　嫌疑人肖像

　　警方公布的嫌疑人吳波，被視為“滾大龍”游戲的莊家。玩家們將超級大盒敞開擺放成梯形狀，三個骰子成平行狀從盒子頂端滾到盒子底部，或以點數(shù)大小來押注，或者是三個骰子里畫雞、蛇、龜?shù)葎游飦頉Q定輸贏。

　　吳波家住距離凱里市約80公里外的施秉縣縣城。吳家一棟五層樓的房子，一二層出租；他的母親，哥嫂帶兩個孩子住在上面三層。

　　吳波母親和大哥都是當?shù)貙W校的老師。大哥在五年前成家生子；吳波一直未婚，但有一個相戀10年的女朋友。

　　吳波7歲時，吳父去世，由吳母獨自將他拉扯長大。吳波成年后，做過藥材生意，2008年施秉縣被列為貴州省重點草地生態(tài)畜牧業(yè)產業(yè)化科技扶貧項目試點縣后，該縣大力推廣羊養(yǎng)殖業(yè)，吳波還養(yǎng)過羊。

　　大約2004年前后，吳波開始迷戀上斗雞，一次輸贏可以過10萬。吳母很無奈，后來兄弟倆分家，吳母將五層樓的房子全分給了吳波大哥，到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問起原由，吳母只是嘆息。

　　據(jù)吳波一位朋友介紹，他在2011年開始玩滾地龍，“滾地龍”是在貴州、湖南、四川等地盛行的一種賭博道具。

　　大約在2013年下半年后，吳波與施秉縣其他幾個人合伙在凱里龍場鎮(zhèn)老山村開了個賭場。據(jù)其朋友稱，那時吳波已經輸了數(shù)百萬元。

　　吳母說吳波最近“幾天才回一次家，有時候會打一個電話回來”，但吳母并不知道吳波在老山村開賭局的事，直到14日，吳波被警方確認有重大作案嫌疑。“我覺得不是我兒子做的”，吳母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

　　曾“大小賭場數(shù)不勝數(shù)”

　　在吳波可能留下行動痕跡的老山村，村民們住在山頂，他們大多是苗族。在2011年前，老山村周圍有豐富的煤礦資源，為村里的男人們提供了賺錢途徑，據(jù)老山村村民老龍介紹，每天上8小時班，每月按照礦上的出煤量發(fā)工資，多的時候有7000多元，少的時候也有3000元。

　　但在小煤礦工作并不安全。老龍說，2003年他工作的龍場鎮(zhèn)凱源煤礦在施工中挖出了有毒氣體， 5名工友當場死亡。在2010年前后，隨著小煤窯開采陸續(xù)被禁止，老山村附近眾多小煤窯被關閉。

　　由于煤礦大肆開采，整個村的地下很快被掏空，不少房屋都出現(xiàn)了裂縫和下沉。村民們曾經找過“礦上”（管理者），也到鎮(zhèn)里告過，但最后都無濟于事。

　　煤礦不景氣后，老山村村民本想種蔬菜，然而最近幾年由于天氣干燥，沒有水源的老山村越來越缺水。老龍種植玉米的年收入每年僅3000元。這不多的現(xiàn)金收入需要負擔兩個孩子的上學費用，養(yǎng)活一家老小。

　　村里不少人都希望另謀生路，但大多數(shù)人都只上過小學，有些人連漢語也不會，謀不到太好的差事。老龍曾經也到外地打過工，但發(fā)現(xiàn)做“苦力”太累，因此又回來繼續(xù)挖煤。

　　被種種條件困住的老山村村民，和附近其他村村民一樣，都喜歡偶爾來龍場鎮(zhèn)賭一賭。老龍說，煤礦生意最好的那幾年，龍場鎮(zhèn)上“大小賭場數(shù)不勝數(shù)”。后來隨著煤礦蕭條后，壯年大多外出打工，龍場鎮(zhèn)賭場少了很多。

　　開體彩店的張潔能夠體會到煤礦關閉后的蕭條，作為鎮(zhèn)上唯一合法化的“博彩”店，在2010年前每天的銷售收入在2000元以上，2000元可提140元，而現(xiàn)在有時候僅700元左右毛收入。無奈，張潔在買彩票外，選擇送水送米以及出租部分房屋等方式增加收入。

　　但賭博文化依然泛濫。老龍承認，和當?shù)赝恋匾粯迂汃さ木裎幕睿琴€博盛行的另一個原因，“尤其是過年在外打工的人回來后，牌桌上輸贏都上萬元”。

　　禁賭風暴下的轉移

　　在整個凱里，賭博盛行多年，一直“查而不禁”。在2012年5月17日，凱里一位市民曾在網(wǎng)上給黔東南州委書記廖少華留言，稱其哥哥迷上了賭博，短短兩個月輸了幾十萬，搞得妻離子散。

　　該市民稱，盡管當年6月6日凱里市政府回復該市民稱，已經對存在賭博活動的動漫城進行突擊檢查，并依法銷毀了賭博機38臺，但其后該市民稱，凱里的賭博并未獲得遏制。

　　此后，該市民給省政府主要領導留言，該消息后被轉至貴州省公安廳，8月26日，黔東南州公安機關在凱里市共查處涉賭的動漫城16家，查封涉賭游戲機502臺，刑事拘留3人，行政拘留44人。

　　2013年12月18日，凱里警方再次對地下賭博窩點開展集中專項整治行動，行動當晚，抓獲開設賭場人員7名，查獲參賭人員57人，收繳賭資217336元。

　　多次嚴打之下，縣城的賭場開始轉移到山村，開起了流動賭場。幾個月前流動賭場開到了老山村。一位40歲出頭的村民在發(fā)生爆炸的賭場負責望風。

　　賭場就在老山村往北一個隱秘的山坡上，山腳下是一個煤礦，從礦旁邊約5米寬的土路往上走3公里便到。在凱里市開的士的司機鄒曉龍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他曾經拉過一個乘客到此，“乘客出手很大方，20公里路給了他400元。他下車后乘客上了一輛面包車，上了山”。

　　為他們望風的人會在11點準時上班，下午5點賭場打烊后下班，每天可以分到100-150元。所謂賭場，不過是用藍色防雨布撐起來的簡易帳篷，寬約6米，長10米左右，賭客多時70-80人，玩的是吳波迷戀的“滾地龍”。要在賭場當莊家，需每小時給老板4000元，每天輸贏都在百萬以上。

　　大小莊家分明的賭博鏈

　　據(jù)當?shù)卮迕裾f，老山村或龍場鎮(zhèn)來賭博的人基本沒有，大多數(shù)從凱里市附近的施秉縣、臺江縣、三穗縣來。數(shù)位凱里當?shù)厝耸肯?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介紹，在凱里，主要的賭博類型是老虎機、翻牌機、牌九或者滾地龍。

　　事實上，在凱里周邊的數(shù)個縣，地下賭場早已形成一個完整的“產業(yè)鏈條”。賭場分工明確，最上層的一級是手握大資金的莊家，聯(lián)合開設賭局；鏈條第二環(huán)是負責拉賭客的小莊家，他們通常會使用這些招徠客人手段：“我們這里稱為‘扎麥子’，第一二次去保證你贏，后面就沒你贏的啦，你就會陷里面想回本”，一位知情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如果你沒錢了，賭場里面還有人專門放貸款，這是鏈條的第三環(huán)，每天的利息是10%，而且是當場抽取，比如你借1萬，放貸的人只給你9千。”

　　整個賭博利益鏈最下層，是負責收債的若干打手。在賭場之外，還延伸出了其他服務鏈條：諸如專門接送賭客的司機，做好飯菜送到賭場來的飯館。

　　似乎沒有警察來查抄過。直到13日爆炸后。當?shù)卮迕窠榻B，死者中并沒有老山村的人，都是外來的。至于誰是嫌犯，嫌犯炸賭場的原因，極少參與賭博的當?shù)卮迕瘢两袢圆磺宄＃☉稍L對象要求，“老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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