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騙入傳銷團伙的陜西小伙曾居住過的民房,可清晰看到“水塔” 大眾網記者 李澤 攝
經過堰東村橋南頭的限高桿,即可達到村后的堰嶺 大眾網記者 李澤攝
陜西小伙暗中記下的參考物“學校”和遠處的水塔 大眾網記者 李澤攝
陜西小伙王峰逃出前居住過的房子外面,通常會有人盯梢 大眾網記者李澤 攝
泰安市堰東村后堰嶺上,陜西小伙曾居住過的民房 大眾網記者 李澤攝
大眾網記者李澤
22歲的陜西大學畢業生王峰(化名),接到同學的熱情邀約,正滿懷憧憬開啟人生事業時,卻被騙到泰安岱岳區堰東村的傳銷窩點,被禁錮長達40余天。大眾網接到王峰親屬的求助,在長達24天的時間里,大眾網記者三入堰嶺、深入傳銷村尋找王峰,并接應前來尋找王峰的親屬為他們帶路,直至王峰逃離“魔窟”、親屬雙方見面,安全返回陜西。
9月14日,王峰的親屬從陜西向大眾網記者寄來感謝的錦旗,由此,發生在一個多月前的大學生誤入傳銷窩點、斷腿逃出的驚險事件再次浮出水面,大眾網首度披露歷時24天的“魔窟尋人”過程。
來自陜西的求助:22歲妻弟性情大變疑入傳銷
2014年8月14日22:00,一位來自陜西的小賈(化名),通過大眾網泰安網友群聯系到大眾網記者。他告訴大眾網記者,妻弟王峰以前性格很開朗,但是自從7月份到泰安后性情大變,每次給家里打電話時,說話聲音都很消極,跟吃不飽飯一樣,小賈曾試圖問他現在在哪,具體在干什么之類的問題,王峰馬上就會生氣,好像這是一種禁忌。
小賈說,王峰到達泰安后,先后以和同學辦培訓班及周轉為名,分兩次要求家人打來7000元,此后便經常手機關機。小賈感覺事情不對,于是多次打電話、發短信聯系王峰,但也只是偶爾才能接到王峰的回電,感覺王峰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小賈還向大眾網記者提供了這樣一個情況,他曾以幫助王峰修改手機套餐為由索要過其手機密碼,而后通過查詢王峰到泰安后的通話記錄得知,王峰到泰安后僅撥打過一個泰安當地的手機號碼,小賈分析,這個號碼很可能就是把王峰騙入傳銷同伙的同學電話。小賈也曾撥打這個號碼,但該號碼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小賈懷疑王峰被騙入了泰安的傳銷組織,然而,如果到泰安茫茫人海中找出一個人,而且還是不能確定位置的人,無異于大海撈針,萬般無奈之下,小賈一方面通過聯系王峰的女友打聽消息,另一方面向大眾網記者求助,希望大眾網能夠幫助他找到王峰。
偷傳出來的信息:王峰疑在泰安市岱岳區堰東村
8月20日,王峰的女友告訴小賈,王峰給其打電話時曾說過,他在泰安城區西郊一個叫“yan(音)東”的村里,因為發音問題,王峰的女友并沒有聽清楚地名,不過王峰還提到,要進這個村首先要經過一個大橋,他們就住在距離橋不遠的民房里,大約有100多人。
很快,小賈把這個消息提供給了大眾網記者。大眾網記者通過調查了解,泰安城區西郊確實有一個叫堰東的村子,而堰東村旁就是長城路上的龐河大橋。更為關鍵的一點是,堰東村早在2011年時就曾因有過傳銷窩點。
王峰提到的“yan東”究竟是不是堰東村?大眾網記者告訴小賈,如果王峰再有電話打過來,只要他說話方便,一定確認下他說的“yan東”是否就是堰東村。
記者喬裝一探堰嶺:發現大門反鎖的傳銷“魔窟”
為了探聽虛實,8月21日,大眾網記者來到岱岳區堰東村,試圖在這里發現一些線索。
經過了龐河大橋,穿過堰東村商業街,就是堰東村。由于堰東村緊靠長城路,周邊有不少企業,這里的民房多數為外來務工人員租住,人口相對密集而雜亂。
大眾網記者以租房為由在村里察看。有村民告訴大眾網記者,在堰東村,如果想要租能夠容納100人規模的房子,除非要到堰東村西南的堰嶺上,那里很多廢舊廠房往外出租,不過該村民告訴大眾網記者,堰嶺上的房子里,多數被一些傳銷團伙所租住。
大眾網記者來到了堰東村里的一座橋上,這座橋并不是龐河大橋,而是連接堰東村南和村北的一座橋,橋南頭就是村民說的傳銷團伙活動地點——堰嶺。
堰嶺上的坡地,多為當地村民的墓地,逐級增高的坡地里,大大小小的墓碑林立,沿著坡地中崎嶇的小路往上走,就可以直達堰嶺。
堰嶺上的樹木很是茂盛,由當地村民建起來的二層廠房、民居錯綜分布在樹林里。這些房屋多半窗戶已被封死,大門緊閉,從外邊看不出一點有人居住的模樣。在堰嶺的山坡上,大眾網記者遇到了一位老羊倌,當和老羊倌聊起堰嶺的傳銷窩點時,老羊倌指著堰嶺上的民房告訴大眾網記者:“看吧,都在那里邊,凈是些小青年,要是天冷了,還能看見他們出來在坡上撿樹枝燒火做飯,現在都躲里邊不出來了,怕逮!”
行走在堰嶺的小道上,除了幾個廢品收購中轉站之外,道路兩側的其余房屋的大門大都被從里面反鎖住。在一處轉角,大眾網記者看到六七個約20歲左右的年輕人蹲在路邊墻角抽煙說笑。見到有人走了過來,他們馬上很警惕地站起來看著大眾網記者的舉動,其中兩個年輕人則很快轉到房后,直到大眾網記者走遠,他們才放松了警惕繼續說笑。
隨后,大眾網記者又來到了堰嶺和堰東社區交界的地方,在此居住的村民向大眾網記者透露,在當地人眼里,堰嶺上搞傳銷已經不是什么稀奇事,以前幾乎每個月都會有家長到這里找孩子,派出所也排查過,但不知道傳銷有什么“魔力”,排查完沒多久又會死灰復燃。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村民告訴大眾網記者:“像每天早晨,他們(傳銷團伙)都會到下邊(堰東村)吃早飯,或者三五人一伙,或者十來人一伙,在通往嶺上的路口,還會有盯梢的人,最近可能風聲緊了,出來的人比較少了,只有在堰東集的時候才出來買東西,一買一大堆。”
記者二進堰東村:早上6點守候堰嶺下等待王峰
8月30日,王峰的女朋友告訴小賈,王峰來消息了,這次已經確定,王峰就在岱岳區堰東村,而且,就在橋頭以南的坡地上。
根據王峰的形容,他們居住的地方離橋不遠,也是在橋南的坡地上。小賈根據大眾網記者提供的堰嶺和橋的照片分析,王峰應該就在堰嶺上的某處民房里。
小賈當即決定與王峰的大哥一起趕來泰安營救,但王峰突然的一個電話,又讓小賈不知所措。
8月30日23:00左右,小賈突然接到王峰偷偷打來的電話,說近期不要再聯系,因為傳銷團伙的管理者突然變得很謹慎,他們被帶到堰東之后,經常深夜被管理者叫起來連夜搬家,說是要躲避排查。長達一個多月的禁錮,王峰已經變得不再相信任何人。當小賈問起王峰是否早晨都會出來吃早飯時,王峰只是簡單回答了個“是”,而后草草掛斷了電話。
8月31日,受到小賈的委托,大眾網記者在早上6時便趕到堰東村,在連通商業街和堰嶺的路邊文化廣場處守候,試圖能夠發現下來吃早飯的王峰,然而,一直等到上午8時許,來往的人群里一直沒有出現王峰的身影。
記者三赴堰嶺帶路夜探:穿過農田摸到傳銷民房外
9月3日,小賈接到王峰消息,稱其團伙目前又有搬家跡象。小賈當即決定,立即動身趕往泰安營救王峰。
9月5日下午,小賈與王峰的大哥趕到了泰安,在大眾網記者的帶領下直奔堰東村,找到了王峰所描述的橋以及堰嶺。因為還不能完全確定王峰具體住在哪一處民房里,小賈和王峰的大哥先暫住在堰東村口的招待所里,同時打電話給王峰,暗示他們已經到達堰東村。
一路奔波,從陜西到泰安一千余公里的距離,兩個年輕人雖然很疲憊,但想到距離王峰很近了,倆人都很激動。小賈提到,王峰曾說他們作息很有規律,一般晚上9點左右就會關燈休息,而在晚上9點之前,他們通常都是開著燈。小賈感覺,如果晚上在堰嶺上亮著燈的民房,很有可能就是傳銷團伙居住的地點。
于是,趁著夜色,大眾網記者帶領他倆進入堰嶺。
由于擔心有人沿途放哨,怕驚覺對方,大眾網記者與小賈一行選擇從農田里穿行而入。
夜晚的堰嶺靜得出奇,站在堰嶺最高處,依稀可以看到僅有兩三處還亮著燈,一行人沿小路走到亮燈的房屋后面,雖然能聽到有人說話,但因為窗戶高且已被遮擋物封死,并不能看清里面的狀況,因此不敢貿然行動。
尋找無果后,一行人離開了堰嶺,決定第二日繼續尋找。
突如其來的變故:傳銷團伙突然搬家,王峰記下“路標”
9月6日下午5時左右,小賈接到王峰的電話。王峰說,他們團伙已經在前兩天轉移到了新的地方,但還是在堰東村。雖然是趁夜轉移,但這次,王峰清楚記得當時曾路過一個小學,團伙人員就住在小學南面不遠的胡同里,而在王峰所住的地方,能夠清晰地看到附近一個很高的水塔狀建筑,在胡同里,傳銷團伙安排了很多放哨的人員。
這個消息讓小賈很振奮,大眾網記者當即向當地村民打聽得知,堰東村附近僅有一所堰堤小學,而堰東村的水塔狀建筑,應該是堰堤小學旁的泰安市監獄西廠大院里的高水塔。綜合村民的描述,大眾網記者帶領小賈他們找到了堰堤小學駐地,小學旁果然佇立著一個高高的水塔,而在小學附近的胡同里,同樣發現了疑似放哨人員。
由于當時的形勢復雜,大眾網記者建議,由小賈整理出王峰的個人資料以及有關傳銷團伙的消息,第二天一早就去當地派出所報警,請求警方幫助。
艱難的團聚:王峰跳窗斷腿逃出魔窟
當王峰得知其家屬已抵達泰安,并就在不遠處時,再也壓抑不住逃跑的決心。
9月6日20時,王峰趁傳銷團伙吃飯間隙,從窗戶跳出,抹黑沿長城路一路奔逃,在泰山玻纖附近,與聞訊趕來的小賈和哥哥會和。在逃跑和跳窗過程中,由于地形不熟悉,王峰的腿被摔成骨折,身體多處不同程度受傷。
突然的團聚讓小賈他們很緊張,因擔心有傳銷團伙人員發覺跟來報復,王峰和親屬連夜乘車趕回陜西老家。至此,王峰已在傳銷團伙被限制人身自由40天。
在逃離傳銷魔窟一小時后,小賈告知大眾網記者,王峰見到家屬后情緒很不穩定,也沒有過多談及在傳銷窩點40天里的遭遇,只是說,他是被同學以找工作為由帶到堰東村的。在其居住的地方,每個房間里都有八九個人,均為外地人,有被騙來的學生,也有一些社會人士,共有百人之眾,他們均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手機、身份證等全部被沒收,如果想要發展下線和給家里人要錢,只能使用由傳銷團伙提供給的老款非智能手機。
后記:
9月6日夜,大眾網記者通過微博公開向泰安警方舉報了禁錮王峰的傳銷團伙。@岱岳警方9月7日通報:接群眾舉報,岱岳區公安分局組織專門力量,9月6日和7日晚,打掉傳銷窩點兩個,依法處理傳銷人員30余人,有關情況正在進一步調查。
為感謝大眾網記者在24天里對尋找王峰提供的幫助,9月14日,王峰的姐夫小賈特地從陜西給大眾網記者寄來錦旗:古道熱腸排憂解難,渾身是膽斬怪除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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