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10日清晨,京津冀地區遭遇霧霾襲擾,在河北廊坊燕郊酒廠公交車站,一群北京上班族在等待公交車。
李春元(右二)在廣場上宣傳環保。
河北廊坊環保局副局長李春元出版長篇小說《霾來了》。霾是當仁不讓的主人公,彌漫在小說里的各個角落,而現實源源不斷為作者提供創作資源。有處細節看上去頗為夸張——“市區內近期連續發生數起蒙面人借霧霾深夜入室盜竊案”,而李春元稱自己正是從現實里獲取的靈感。某地前段時間有家工廠被盜走一枚放射源,分管輻射工作的李春元調來監控視頻一看,“偷盜的人臉上蒙著面,剛好這天霧霾重,監控畫面也霧蒙蒙的,看不清楚”。
從某種意義上說,作為一個地市級環保官員,李春元有兩重世界,現實的和虛構的。
現實中,他是河北廊坊環保局副局長,還是當地分管大氣污染治理工作的官員之一。在這塊市區距離北京天安門廣場僅40公里的土地上,他成為對空氣質量最敏感的人之一。
虛構的是他筆下的世界。去年,他出版了一部環保小說《霾來了》。在這部24萬字的長篇小說里,人物角色都跟霧霾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們有政府官員,也有生活在霾中的普通人;既有官場中的糾葛,也有普通人的困頓和思考。
用李春元的話說,“這是一部現實主義小說,情節基本上都來源于現實。”
這部出自環保官員之手,旨在反映和影響現實的虛構作品,在現實維度里制造出熱度。在環保圈子里,它一時間炙手可熱。因為其中涉及環保官員問責的情節,并再現了這群基層官員的尷尬處境,所以被一些環保官員視為“工作指導手冊”。而書里不可避免地描述了霧霾在生活里的種種痕跡,在不少普通讀者眼里,它成了兼具專業性和故事化的“防霾生活指南”。
對李春元來說,建立虛構世界相對容易,他可以自由地編織情節甚至掌控霾的蹤跡,這給他帶來相當大的成就感。而現實里,這位環保官員深感,跟它的斗爭,每前進一步,都要使出渾身解數。
虛構世界里的精神滿足,不能安慰現實里的焦灼情緒,這一時代的環保局長是比較艱難的一代
小說是需要矛盾和沖突的,即使是業余小說創作者,李春元也懂得這個創作規則。《霾來了》開篇就拋出一個針尖對麥芒的場景。
作為小說的主要人物之一,E縣環保局局長呂正天正式出場是和胡姓縣長的一次爭吵。起因是縣長想把一筆給環保局治理污染用的預算,挪到給安全生產管理局蓋大樓,而呂局長頂了縣長這個提議:“污染這么大,霾這么重,咱不能光要政績不要命了。”
倆人的矛盾在對話中升級——
胡縣長急了:“呂正天,你快當兩年局長啦,霧霾你也沒治好,倒是讓中央電視臺把該你管好的小電鍍、小煉油曝光了,這對全縣招商引資的形象造成多大的負面影響啊?”
“‘十五小’、‘新六小’,國家早明令取締了,您當5年縣長啦,縣里怎么落得個‘十五小’久打不絕的結果?您查一查,到底是誰在當托,該由誰負責。”
“我看就該你呂正天負責!”
“那你撤了我吧。”
“那你寫辭職報告!”
按照李春元的情節安排,呂局長被縣長“吊”起來了,連家也悄沒聲兒地搬走了,離開了令他失意的E縣。李春元稱,小說里每個人物的命運,都是經過他精心設計的,“有很強的寓意”。而小說中呂局長遭遇的不順,在他看來,正是現實中一些環保局長官場處境的寫照。
李春元從部隊轉業到廊坊環保局副局長崗位是在2008年。上任后的“第一課”就讓他感受到“環保局長真不好當”。那是在一場全國地市級環保局長崗位培訓討論會上,各地環保局長圍坐在一起,相互大倒苦水。
“環保局長經常被問責,環保局長位子坐不穩,等等。”聽了這些“苦水”,李春元當時心里涼了半截,“完了完了,進錯門兒了”。
后來,部隊宣教工作出身的李春元,就那次培訓討論會上的感受,寫了一篇評論《如何看待環保人被問責》。初為環保官員的他意識到,“目前,我國已進入污染事故的高發期,環保部門的風險越來越大”。
令小說創作者汗顏的是,一些環保局長在媒體上呈現的形象,遠比故事里的人物更加戲劇化。在媒體追問“地下水變紅”的話筒前,河北滄州原環保局局長牽強地給出了一個“水煮紅小豆”的解釋,招致輿論的嘲笑和炮轟,后來這位“紅豆局長”被免了職。而在浙江溫州下面的縣級市瑞安,環保局長要面對當地企業家帶有“挑釁”意味的邀請。一位老板愿意花20萬元請他在當地河里“游泳”20分鐘。
在這部環保官員創作的《霾來了》里,無論是正直敢言的年輕環保局長,還是在環保崗位上耕耘30多年的老環保局長,都被作者賦予“奉獻擔當”的精神品質。這也可以解釋他創作這部小說的部分動機——“為優秀的環保局長代言”,當然也包括些許“訴苦”的成分。
不過,在虛構世界里獲取的精神滿足,并不能安慰現實里的焦灼情緒。現實經驗告訴李春元,在人們早已不避諱談論環境污染的當下,環保局長這個位置卻長期以來像個“燙手的山芋”。
“地方環保局長兩三年一茬兒地換,有的空出來一時半會兒還接不上人。有人寧愿調到邊緣科室,甚至降職也不愿意干環保。”身處環保官員圈子里,李春元不乏聽到明哲保身的心聲。
而現實的另一面是,環保官員頭頂上壓著“仕途天花板”,甚至有人說“環保局長是仕途的終點”。李春元翻出一本環保部主管、中國環境報社主辦的內部刊物《新環境》,其中一篇報道里統計了這樣一個數據:“20年來,99%的卸任廳局長沒能從這一崗位上獲得升遷。”
到了地市以及縣市區這一層級,僅河北省,按照李春元的觀察,“環保局長提起來的很少,有的也是平級調動”。
擔任過浙江地市環保局長的正處級官員章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感慨:“這一時代的環保局長確實是比較艱難的一代。”
或許他們還要像《霾來了》里的環保局長那樣,“需要點兒英雄般的濟世情懷,而英雄的命運往往注定既要有豪情,也會有幾分悲情”。
虛構沒有抵達的地方,環保局長和政府領導之間的“博弈”在現實里上演
虛構世界里,呂局長被縣長架空了以后,找個他的繼任者成了縣里的難題,這也令堂堂的胡縣長覺得很沒面子。
胡縣長把環保局的3位副局長找來談話,指定每個人主持環保局工作1個月,考察一下,看誰優秀,讓誰接任。
其中一個被考察的副局長叫任京。當月,胡縣長拉來了一個項目,要在縣城邊兒上批塊地,建個化工廠。縣政府辦公室通知任京去開會,但他借口高燒住院輸液,讓環評科長替他去開會。
魔幻的情節發生了。環評科長把看大門老馬頭的電話給了縣政府。在胡縣長親自主持的辦公會上,議題就一個:各部門簽字、蓋章、走人。按照環評科長的要求,西裝革履的老馬頭帶著公章按時到會,按要求簽字,按要求找對了蓋章的地方,任務完成得很出色,僅用半個小時項目就批定了。
沒想到,事后第3天,C市市長到環保局檢查工作時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在E縣上報的某化工廠審批項目表上,不僅是環保局,土地局也是一樣,兩個單位蓋的全是收發室收訖郵寄物品的證明章。
讀到小說的這個段落時,江蘇省環保廳政策法規處的賀震會心一笑。當然,這個魔幻現實主義風格的情節純屬虛構,李春元也表示,“看門大爺蓋公章是藝術化的夸張,現實生活里沒有發生過。”
不過,賀震讀出了夸張背后的現實意味。這位在環保部門工作將近10年的環保人評價《霾來了》:“拋開文學創作水平不談,這部小說里很多情節都反映了現實。從環保工作角度來說,內容也比較專業。”
這是李春元、賀震以及更多環保官員不諱言的現實生態:前些年,環保局長處于“上壓下頂”的尷尬位置。他們中流行著繞口令似的一句話“頂得住的站不住,站得住的頂不住”。這描述的是有些地方領導決定上的項目,如果有環境問題,環保局硬擋,堅持不同意,有可能被換崗甚至受處分;而想保住位子,則要服從上級領導的意志,觸碰環保底線。
長期關注環境領域的《新環境》執行主編曹俊在報道里這樣寫道,“在很多地方,環保部門很重要的一項任務,是跑項目環評……地市一級環保部門,一半在頂,一半在跑。到了縣一級,環保部門幾乎全都在跑。有的地方甚至召開經驗推廣會,讓擅長與省里相關部門和國家部委‘打交道’的局長介紹經驗。”
環保工齡全國可能最長的老環保人劉艷東,在河北承德環保局局長的崗位上工作長達21年,見證了環保工作的風風雨雨。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直言“環保工作最大的無奈,就是個別地方政府主要領導不理解、不支持”。
虛構沒有抵達的地方,環保局長和政府領導之間的“博弈”在現實里上演。一個真實的事例沒有被李春元搬進小說。2008年,廊坊打算上一個投資數十億的熱電廠。當時,“相關部門大都已經原則同意了”,但時任廊坊環保局局長張向東認為,“發電廠的粉塵與污染氣體不僅會飄向廊坊市區,還會飄入北京。而且廊坊水資源匱乏,發電廠耗水量很大。”
這時候就得“頂”了,這位老環保局長想了個招兒,他找專家來會診,再向市政府提交“會診報告”,最終廊坊市領導決策放棄這個項目。
李春元坦承,現實比他的虛構世界要豐富得多。這位長年做宣教工作的正處級官員深諳表達的分寸,而身邊的人時常比他還要謹慎。李春元的小說初稿都是手寫,每次寫完一點就找同事打成電子版。作為小說的第一批讀者,經常有人提醒他,“李局長這個是不是寫得太猛了”。他吸納民意,“再往回收收”。
盡管如此,李春元還是感覺“得罪人是難免的”。他生怕有人對號入座,小說里的地域名稱也用字母代替,“但還是會有人對號入座”。
有人勸他“別瞎寫了”。還有人跟他開玩笑:“老李啊,我都不敢跟你說話了。說完了,你說不定又要寫進小說里了。”
現實里,做好任何一個減霾的細節都不容易,而塑造虛構世界則要輕松很多
無論是虛構還是現實,這兩重世界的時代背景相同——霾來了。
2012年被媒體稱為霧霾元年,也是李春元在環保副局長任上的第4個年頭。這一年,“PM2.5”從一個專業名詞變成街知巷聞的熱點話題,“霾”字也隨即成為最具熱度的漢字之一。
霾是當仁不讓的主人公,彌漫在小說里的各個角落,而現實源源不斷為作者提供創作資源。有處細節看上去頗為夸張——“市區內近期連續發生數起蒙面人借霧霾深夜入室盜竊案”,而李春元稱自己正是從現實里獲取的靈感。某地前段時間有家工廠被盜走一枚放射源,分管輻射工作的李春元調來監控視頻一看,“偷盜的人臉上蒙著面,剛好這天霧霾重,監控畫面也霧蒙蒙的,看不清楚”。
虛構有時是面鏡子,可以映照出現實的樣子。1月10日這天,霾又來了,廊坊市上空像裹著一層灰色的保鮮膜,林立的住宅樓和工地上的長臂吊車在霾中若隱若現,而用《霾來了》里的“天空像蓋上一個大鍋蓋”或者“月亮都被霾遮得嚴嚴實實的”來描述這種場景也是貼切的。
李春元對霾敏感了起來,不僅是他患有鼻炎的鼻子對霾的抵抗尤為薄弱,更是因為他被推向了跟霾作斗爭的最前線。他從2014年開始擔任廊坊市大氣污染防治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簡稱“大氣辦”副主任。而這個字數很長的頭銜落在他的身上,令他深感“壓力很大”。地處京津兩地之間的廊坊,在全國大氣污染城市排行榜上,有時會居于倒數后十位。
起初李春元是想推掉這個重任的。性格直快的他坦言,“這個工作很難做,我還是想安安穩穩的,至少不丟飯碗吧。”后來,這個艱巨的任務還是選擇了李春元。
廊坊的空氣時刻在李副主任的監測之中。早上一醒來,他要查看躺在手機里的空氣質量數據以及廊坊市縣區、河北省地市的空氣質量排行榜。隔兩個小時,數據會在他手機里更新一次。
降低手機里的空氣污染數據顯得非常緊迫。按照《河北省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實施方案》,到2017年,首都邊上的廊坊細顆粒物濃度要比2013年下降33%。這個尚待降低的數字分攤在空氣治理的行動中,會變成“改造燃煤鍋爐”、“禁止燃放煙花爆竹”、“淘汰黃標車”等日常細節以及更宏觀的“能源和產業結構升級”。
現實里,要做好任何一個減霾的細節看上去都不容易。從廊坊環保局辦公樓窗戶向外望,是一片聚攏著低矮平房的城中村。挨家挨戶的房子中間,立著一個個鐵皮圍出來的小黑筒,一縷縷煙霧從筒子里冒出來。這是北方家庭常見的自制取暖和燒火裝置,民間俗稱“小爐子”。而從這些簡易裝置排放出來的燃燒物也是制造霾的污染源之一。
搬走環保局大樓周圍的“小爐子”也不是短時間里能辦到的事情,這需要政府購置優質煤、節能灶具或者發放補貼,讓居民將它們換掉。“老百姓取暖和做飯是不能停的,這是民生問題。”李春元說,“近期正在替換這一片的小爐子。”
治理現實中的空氣污染任重而道遠,而塑造虛構世界則要輕松很多。李春元算下來,寫完這部24萬字的長篇小說只花了100多天時間。他平日衣兜里總裝著撕下來的一頁頁臺歷紙,在空白頁上“隨時想寫就寫”。有時,他走在路上,突然想到什么,就趴在路邊的垃圾箱上寫起來。他特意強調一個細節——廊坊街邊的垃圾箱是平面的,“環衛工人擦得很干凈”。
他原本沒有創作長篇小說的野心,最初的寫作動機也不是純粹的文藝目的。他一直分管廊坊環保局的宣教工作,過去向公眾宣傳環保的傳統做法是印刷宣傳冊,但他發現這種小冊子在廣場上散發后,一般只有在跳廣場舞的大叔大媽們偶爾翻看。
說教的傳播效果在李春元看來不太理想,他考慮用文學的形式向公眾普及環保觀念。他從2012年開始寫短篇環保小說,在當地日報上連載。從讀者的回饋中,熱衷寫作的李春元在環保時評之外,找到了新的創作興趣點。
“用故事將現實中‘血淋淋’的教訓展現出來。”李春元拖著略重的鼻音狠狠地強調“血淋淋”3個字。在霧霾的侵擾下,又恰逢三九天,他的鼻炎沒有緩解的跡象。
2013年是環保執法腰桿子挺得最直、力度最大的一年,現實比虛構行進得還要快
小說進行到新篇章時,一個名叫郝大侃的出租車司機出現了。為設計這個人物,從創作的角度來說,李春元花費了不少心思。
虛構世界里的侃哥雖是個普通的哥,但貌如白面書生,經歷也很豐富。李春元為他安排了這樣的命運:博士畢業進政府工作,覺得公務員工資少,跳槽到國企當老總助理;后來老總貪腐入獄,他跟著提包、數錢和出主意,人也栽了,就去開出租車了。
有一天,侃哥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見自己當上了市環保局環境監察支隊的副隊長。夢境中的侃哥,帶著現實中李春元的眼睛和嘴巴——這是作者設置這個人物的真正意圖。
侃哥發現,基層環境執法頗為復雜。和他搭檔的另一個副隊長馬二哈,剛提升為大隊長,卻因為手下一個執法人員收受違法排污企業老板賄賂,背上了行政警告的處分。
這又是李春元特意安排的情節。盡管小說主題之一是要謳歌環保人的精神,但他不回避將現實里環保執法隊伍中存在的亂象,在虛構世界里重演一下。
“經費和人員編制限制、法律保障不夠和執法人員素質參差不齊,都是基層執法隊伍中存在的問題。”跟區縣環境執法人員接觸密切的李春元說,他曾在公開發表的評論中談論這些問題。
虛構世界里的馬二哈和現實里的同行一樣,可能遭到打擊報復,也面臨著權力尋租的誘惑。他們也可能因為法律配套不健全,在執法中硬氣不起來。
但變化是顯而易見的。侃哥聽在環境執法崗位上工作多年的老同志們說,“2013年是環保執法腰桿子挺得最直、力度最大的一年”。
虛構和現實步入相同的軌道。2013年9月,國務院出臺了《大氣污染防治行動計劃》。這一年,“兩高”頒布了新的司法解釋,為依法嚴打環境污染犯罪編織了法網。
而現實有時比虛構要行進得更快。新《環境保護法》從今年1月1日開始實行,這部25年來首次經過修訂的中國環境領域“基本法”,被認為是一部“長牙齒”的法律。
在業界人士看來,新增的“政府的主要負責人在面對政府的違法行為造成嚴重后果時要引咎辭職”,為這部堪稱“史上最嚴”的環保法添上了鋒利的爪牙。
作為“大氣辦”副主任,李春元扮演的角色,正是環保進行曲變奏的一個音符。1月中旬,趕上兩件大事——驗收廊坊去年空氣治理成效和安排今年環保專項資金使用。
為此,李春元和“大氣辦”的同事們周末也得加班。幾個人聚在辦公室開會,高聲地爭論,整個屋子里熱氣和煙氣騰騰。
令李春元感到些許欣慰的是,這份即將揭曉的空氣治理成績單,將不僅僅只有數據意義。他介紹,它將直接影響各區縣黨政領導干部的考核,“排名靠后區縣的領導干部會被約談”。這背后的變化是,“環保在考核指標中所占比例比以前增多”。
如今,空氣質量排行榜,越來越像GDP排行榜一樣,在地方政府領導心中占據著重要的地位。河北邢臺環保局曾經高調地在籃球場上懸掛“為退出空氣倒數第一喝彩”的橫幅,邢臺政府信息公開平臺上還發表了《7月份邢臺市首次甩掉全國重污染74城市“末位”帽子》的喜訊。而與這個歷史性成績相對應的是,空氣污染達到黃色(Ⅲ級)預警時,被霧霾折磨的邢臺要啟動工業企業污染物限排、停駛三成公務車等舉措。
一旦達到這個空氣污染級別,拱衛首都的廊坊也要啟動應急預案。廊坊人盡量和首都市民步調保持一致,汽車限行尾號也和北京同步。李春元深感廊坊人的環保覺悟正在提高,去年北京APEC會議期間,他看到一位網友提議說,“為了減少霧霾,可以少吃炒菜,多吃拌菜。”
但令他憤怒的是,這句話經過媒體傳播和“斷章取義”后,被虛構成他的名言。因此,他在社會上有了一個“拌菜局長”的名聲。
現實以他無法預估的形勢朝前走著,到下一部時,應該讓霾告訴人們該怎么做
李春元不愿意頂著那個虛頭巴腦甚至略帶諷刺意味的名聲。
事實上,作為分管大氣污染治理的環保局副局長,他正在被賦予更多的權力。在一張經過專業人士梳理的環保部門權力清單上,列舉的權力共有18項。
李春元日漸發現,試圖鉆進他辦公室的不僅有霾,還有笑容滿目的企業主。他的辦公桌、茶幾上,花花綠綠的環保產品宣傳書越積越多,有介紹油煙凈化裝置的,也有賣節能灶具的。
他坦承,有時會收到裝著人民幣以及叵測動機的信封,但他表示,“全部嚴厲地拒絕,可別拿這個來害我。”
人情和糖衣炮彈并不是現在才朝著環保局長發射過去。飯桌上,愛講段子的李春元跟朋友們模仿了跟退休老首長夫婦在電話里的一次對話。他再現的是幾年前的情景,那對老兩口年紀大了,思路和講話都不清楚,大意是請他幫忙接待一個客人。后來這個客人出現在他的辦公室,來意明顯——請李局長多多關照。
這個段子將可能編進李春元的下一部環保小說里。他說還要繼續寫下去,現實以他無法預估的形勢朝前走著,小說事業遠沒有停止。
李春元從虛構世界里獲得了成就感。對他來說,小說創作者和環保副局長兩個稱呼齊名,兩者疊加起來通常更有影響力。他介紹,“局領導對我的創作很支持。河北縣市很多環保局都訂購了100本以上的《霾來了》,河北省環保廳購買了1000本。”還有個私企老板專門找他買書,稱他的這本書“充滿正能量,可以激勵員工”。在簽名贈書時,他感受到了普通讀者的熱情。
讓他頗感興奮的是,在外地開環保會議時,也能聽到有人談論他的《霾來了》。
按照李春元的計劃,他要寫完環保小說三部曲。他已經想好了第二部的名字——《霾之惑》。他不斷往虛構世界里填充情節,大致設想《霾之惑》的背景是當下環保工作前所未有的新形勢。
他暢想著下部小說的情節安排,“會有兩個企業主,一個喜歡各種走后門找關系,另一個正直誠信,按照規矩辦事”。
沿著他的思路進行下去,在未來的虛構世界里,環保局長都將面臨新的考驗,但如今,“很多工作剛開展,等現實素材積累夠了再寫”。
除此以外,他還有更大膽的想象,“到下一部時,應該讓霾自己來說話了,讓霾告訴人們該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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