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墜河客機黑色4分鐘：起飛兩分鐘即發(fā)出呼救

　　昨日下午，救援人員試圖營救復興航空墜河班機中的乘客和空乘人員。

　　昨日下午，復興航空墜河班機“黑匣子”已找到。 新華社記者金立旺 攝

　　復興航空GE235黑色4分鐘

　　昨天，一名幸存者被從失事飛機GE235中救了出來。

　　墜落發(fā)生在起飛后4分鐘內(nèi)。

　　2月4日將近11時，臺北基隆河段，多人目睹航班GE235剛起飛后就顯現(xiàn)的異常：機身低低地掠過高架橋頂部，幾乎向左側翻轉近90度，在摧毀了一段護欄和路燈后，瞬間跌入基隆河。

　　這架搭載有5名機組成員和53名乘客的航班，原本是要開啟一段臺北到金門的短途旅程。

　　飛機失事前4分鐘，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僅有的確切信息是，飛行員曾向塔臺呼叫“Mayday”。

　　死亡29人、傷15人，失聯(lián)待救援14人，這是截至今日凌晨1時30分通報的數(shù)字。救援仍在繼續(xù)。

　　10:52 起飛

　　2月4日，立春。臺北下起小雨，11℃，微風。

　　北京時間10:52，GE235航班從臺北松山機場出發(fā)。按照飛行計劃，這架隸屬于復興航空公司的航班，將于當天12時左右抵達金門。

　　復興航空成為他們的選擇。這家臺灣地區(qū)最早的民營航空公司創(chuàng)辦于1951年，目前是臺灣第三大航空公司，主營臺灣島內(nèi)航線及短程國際航線。

　　這一次，共有53名乘客和5名空乘人員搭乘GE235航班，31名大陸觀光客也在其中，他們來自廈門的兩家旅行社，1月30日自廈門搭機到高雄小港，展開6天5夜的游程。

　　王青火，其中一支旅行團的領隊，已經(jīng)置身于機艙。他是一個膚色黝黑的小伙子，看起來笑容和善。這次帶團結束后，他會盡快趕回廈門，與未婚妻舉行婚禮。

　　在大陸一家進口商店工作的90后姑娘張曉燕，這次是帶著弟弟張曉濱，以及他們的媽媽，母子三人一齊前往金門。

　　對他們來說，這原本是一趟短暫舒適的旅行：飛機很新，機齡還不到一年，機長廖建宗和副機長劉自忠，經(jīng)驗豐富，分別有4914小時和6922小時以上的飛行經(jīng)歷；而形似啞鈴的金門島，離臺北不過300多公里，航程僅為1小時。

　　飛機機型不大，是ATR-72-600型渦輪螺旋槳客機，可載客50-74人。ATR-72機型是法國跟意大利合資打造的飛機，從1988年生產(chǎn)至今全球678架。因為低運營成本和低排放量，獲得了短途運營商的青睞。該機型，已經(jīng)運營于90多個國家的180余家航空公司。復興航空是臺灣島內(nèi)購買該機型最多的航空公司。

　　北京民用飛機技術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光秋認為，ATR-72機型屬于較為安全的支線客機機型。但這一機型在復興航空的飛行記錄不太完美——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自1995年起，復興航空發(fā)生過14起飛行事故，涉及ATR-72機型的就有8起。去年7月23日，在澎湖縣湖西鄉(xiāng)墜落的GE222正是這一機型，那場事故造成48死10重傷。

　　臺灣“民航局”提供的信息是，客機GE235本來應該在10號跑道起飛，需要有120度轉彎達到定點航線，并在距離5海里處應拉高2000尺。

　　這樣類似的起飛計劃，GE235已經(jīng)執(zhí)行了將近10個月，十分熟練。

　　旅行團成員甚至已經(jīng)做出了計劃：中午抵金門后，游玩莒光樓、翟山坑道等景點，下午5時30分，直接搭乘客船“小三通”回到對岸廈門。

　　但GE235卻偏離了航道。

　　10:54 Mayday

　　兩分鐘后，GE235發(fā)出了呼救。

　　一段網(wǎng)絡上流傳出的錄音，記錄下這次緊急的呼救：大約30秒的平靜之后，GE235的飛行員開始說話：“Mayday，Mayday，Engine flameout(緊急呼救，發(fā)動機熄火)”，聲音顯得十分急促。

　　接收到此信息的塔臺隨即回復說：“請你重復一次，這里是臺北塔臺，近場臺頻率119.7。”

　　MayDay，國際民航通用術語，在航空無線電通信中，卻代表著最緊急的呼叫。

　　臺灣“民航局”方面已經(jīng)確認，這段錄音正是復興航空客機在失事前與地面的對話。

　　有媒體報道，這段錄音的來源是LIVEATC，該軟件可以收聽一些國家和地區(qū)飛行員和地面塔臺的對話內(nèi)容，這段臺灣松山機場的地空對話被保存下來。

　　沒人知道GE235的飛行員是否聽到了塔臺的回應，臺灣“民航局”公布的信息是，呼叫后兩分鐘，GE235已經(jīng)失聯(lián)。

　　此刻，在臺北南港一家公司的上班族“l(fā)unlee1214”，正站在20多層高的辦公室窗前，與同事討論事情，看到不遠處一架飛機一直在下降，越飛越低，她十分疑惑：“這架飛機怎么這么飛？”

　　短暫的幾秒后，她突然尖叫起來，驚嚇不已，辦公室里其余同事們，也都聽到了“嘭”的一聲巨響。

　　同樣聽到巨響的還有臺北市民邱先生，靠近基隆河的他，起初以為是發(fā)生了車禍，沒有去管，直到濃重油煙味飄來，又看到有些人往河邊跑，他才明白，一架飛機出事了。

　　航空專家介紹，飛機起飛后的6分鐘和著陸的7分鐘內(nèi)，最容易發(fā)生意外事故，國際上稱為“可怕的13分鐘”。據(jù)統(tǒng)計，世界上超過一半的空難發(fā)生在黑色十三分鐘之內(nèi)，在我國，有65%的事故發(fā)生在這13分鐘內(nèi)。

　　GE235沒能走出黑色13分鐘。

　　10:56 墜落

　　10:56左右，GE235已經(jīng)一頭栽進了距離臺北市南港區(qū)經(jīng)貿(mào)一路200米外的基隆河。

　　它墜落的地點是臺北的環(huán)東高架橋，距離起飛的松山機場已有相當?shù)木嚯x。這里建筑林立，離南港科技園區(qū)不到1公里，30米外就是12到15層的高級住宅區(qū)，還有一座約25米的高壓電塔。臺灣“民航局”估算，失事點距離跑道頭只有約5公里。

　　事后，有網(wǎng)友整理出的GE235航班動態(tài)圖，發(fā)現(xiàn)它從松山機場起飛后沒多久就偏離航道。動態(tài)圖顯示，復興班機罕見地沿著基隆河飛行，似乎是在盡量避開這些周圍的建筑物。

　　臺灣資深軍事專家施孝瑋分析，正常航線起飛后，要接著右轉，但GE235沒有，反而罕見地沿著基隆河一路飛行，可能是想擠出時間求救，一方面找河道迫降降低傷亡，避免撞擊房屋造成重大火災，最后才會撞上高架橋栽進基隆河。

　　在汐止區(qū)的南陽大橋上，一部行車記錄儀記錄了飛機墜落的瞬間。

　　在這第一張照片中，飛機左側的發(fā)動機螺旋槳四片頁面清晰可見，與右側的模糊狀形成對比，幾乎處于停轉狀態(tài)。

　　第二張照片飛機發(fā)動機略有轉動，但更像大氣中的風轉狀態(tài)。

　　一位航空顧問曾分析說，以行車記錄儀的快門速度，不太可能將螺旋槳在照片中拍成瞬間靜止的凝固狀態(tài)，不排除當時飛機的發(fā)動機出了問題。

　　這些錄像和照片也引起華彬天星通航總飛行師曹威的注意，他覺得從飛機墜毀前的姿態(tài)來看，墜毀的原因很可能是飛機副翼卡阻。“副翼卡阻有可能是單側發(fā)動機停止引發(fā)的，但墜毀的直接原因不太可能是單側發(fā)動機失效的結果。”

　　墜落的瞬間，GE235所在的高度僅達到高架橋頂部，機身幾乎向左側翻轉近90度，露出了白色的“肚皮”。

　　曹威說，從飛機墜毀前的錄像資料來看，這架飛機完全是不正常飛行角度、不可控的飛行軌跡。“墜毀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

　　GE235的左側機翼還蹭撞了一輛出租車“小黃”，巨大的力量掀開了汽車的前蓋子，隨后又撞倒環(huán)東大道護欄，連路燈燈架也被撞斷，隨后，跌入基隆河中。

　　跟隨人群跑到河邊的邱先生，已經(jīng)看到有6個人自行從飛機中爬了出來，站在露出水面外的機艙上呼救。

　　16：10 黑匣子找到

　　截至今日凌晨1時，臺灣發(fā)布最新信息，機上乘客58人，其中確定死亡26人、受傷15人，17人失聯(lián)。

　　從航拍畫面中可以看到，GE235機身斷成數(shù)截淹沒在水中，殘骸遍地散落。如何破拆飛機，是現(xiàn)在最大的難題。

　　臺北市消防局代理局長吳俊鴻也表示，有目擊者看到多名乘客被拋出機外、在基隆河漂流，已加派橡皮艇沿河搜救。

　　當天約16時10分左右，基隆河潮水退去，消防人員帶著飛安會事故調(diào)查組組長蘇水灶到機尾處，取出了兩具黑匣子，包括座艙語音通話記錄器(CVR)與飛行記錄器(FDR)。

　　這些黑匣子狀況良好，會被盡快送回飛安會實驗室，進行解讀后，失事原因才能公布。

　　但目前已有多位專家分析稱，飛機失事疑似飛機左側發(fā)動機失效。

　　在飛行員朱磊看來，這種可能性非常大。“在剛起飛情況下，低空飛行，左側發(fā)動機出現(xiàn)故障，這種情況是很危急的。”朱磊說。

　　航空專家也稱，起飛降落階段，飛機還沒有調(diào)整到合適的姿態(tài)，如果其中一個發(fā)動機失效，所遇到的障礙會比巡航階段遇到的障礙更大。

　　但一個發(fā)動機失效情況下緊急降落起飛時的單發(fā)失效處置和返場落地，是飛行員培訓課程訓練的必備科目。

　　航空專家說，為應對突發(fā)情況，機長和每個飛行員上崗前都有專門培訓科目，比如單側發(fā)動機著陸、單側發(fā)動機起飛、空中停車等。

　　朱磊就曾在美國參加飛行培訓，駕駛過一架小飛機，關掉一個發(fā)動機后，成功緊急迫降。他說，這也是所有飛行員反復練習的科目。

　　但是在實際駕駛中，一旦出現(xiàn)故障，人的精神壓力非常大，在短短幾秒鐘內(nèi)靠機長的直覺判斷和快速反應，非常考驗人。“此時更需要機長憑著直覺迅速、冷靜反應。”朱磊說。

　　康柏年曾經(jīng)是法國民航局適航測試部門官員，現(xiàn)是中國一家航空咨詢公司經(jīng)理。他告訴新京報記者，按照國際民航慣例，民航局將對商用民航飛機進行適航審定，適航證規(guī)定要求飛機在單發(fā)情況下仍然能保證安全飛行。

　　“一般情況下，單發(fā)飛行是安全的，這次臺灣復興航空公司飛機失事，需要分析黑匣子數(shù)據(jù)，找出具體原因。”康柏年說。

　　原因仍不確定，但可以確定的信息是，準新郎王青火確認已經(jīng)遇難，他的未婚妻此前還在海峽對岸等待著他回來舉行婚禮；而張曉燕的朋友，也在今天凌晨0:30左右得知她不幸遇難的消息。

　　18時左右，臺北已經(jīng)入夜了，氣溫降到了8℃，搜救仍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