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0日,湖南天地人律師事務所,脫去法袍的嚴彩艷
16年里,嚴彩艷轉變了四種身份,秘書、老師、法官、律師。
在省高院工作的9年是她生命中濃墨重彩的一筆,法官也是她曾經的夢想職業。然而當這一職業漸漸給她無力感,即使人至中年,她也毅然辭去父親眼中的“鐵飯碗”。
一切清零,從實習律師做起。她說,人生苦短,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6月30日下午,記者在湖南天地人律師事務所,見到脫去法袍的嚴彩艷。她留著一頭短卷發,身著一襲花色絲質長裙,黑紗坎肩,手里抱著一臺筆記本,匆匆跑進會客廳。
她感到一種無力感
出生于湖北農村的嚴彩艷,是家中的長女,“農村常發生糾紛,弱女子沒力氣,便想用知識保護自己。”于是,大學本科,她選修法律,研究生繼續攻讀行政訴訟法方向,法官是她的夢想職業。
2005年碩士畢業,她考入湖南省高院。9年時間,她從內勤、書記員做到助理審判員,其中,當法官6年。
有個法官媽媽,10歲的女兒也沾染了法律思維,“遇到小朋友吵架,常質問對方,你有沒有證據?有沒有法律依據?我回頭問問我媽媽。”嚴彩艷說著,滿臉都是笑。她把家安置在離法院僅2分鐘路程的地方,10歲女兒就近上學,一切都安穩妥帖,“幾乎可以就這樣終老了。”
從2011年開始,嚴彩艷發現,不僅霧霾越來越嚴重,司法環境也發生改變。“當事人罵人、拒收文書、甚至收到審判書后,轉身就申訴上訪,”嚴彩艷感到很苦惱,“對法官不信任,對律師信任度卻相當高,即使有些律師可能并不專業。”她感到一種“無力感”,發現做律師似乎更能改變些什么。
“你這么年輕怎么可以當法官”
2012年至2013年,她前往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做訪問學者,與當地一名女法官聊天。50多歲的女法官,“無比驕傲”地介紹自己多年律師從業經驗,忽然反問,“為什么在中國,你這么年輕可以當法官?”
嚴彩艷心中一震,她當時38歲,算不上“年輕”,但從學校畢業,直接進入法院工作,“沒有在律師行業工作過,對社會現狀、當事人需求了解得不夠透徹。”
與此同時,6年行政庭法官的工作,讓她習慣了在問題出現后“化解糾紛”,然而法官審理案件是事后監督,這與事前規范和預防是不同的。
“所以,我特別想做一名律師,在非訴階段,將矛盾消化在萌芽狀態。”
“人生很短,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2014年6月,嚴彩艷40歲,她正式遞交了辭職書,辭職書很簡單,“因為個人原因申請辭職,懇請組織批準。”
家人都尊重她的選擇,唯有當農民的父親表露出擔心,“鐵飯碗說丟就丟了?”
嚴彩艷眼中閃過一絲悲傷說,“去年,親眼見著一個朋友忽然離開,人生真的很短,再不做就來不及了。”
辭職后的她,遇見了1993年同樣從省高院辭職的翟玉華先生,他現在是湖南天地人律師事務所主任,“當時辭職創辦律師事務所,我也是40多歲了,因為體制內無法完成我想做的事。”翟玉華說。
進入律所,成為實習律師的她,一時擺脫不了“法官”思維。初試啼音的三個業務屢戰屢敗,“一位當事人想離婚,了解情況后,我認為沒必要離婚,一心想著如何幫他化解,其實這是法官做的事。”她說著,自己笑了。
未來
時機成熟,可能回去當法官
今年,嚴彩艷已成為好幾家行政機關、事業單位和公司的法律顧問,并保留著長久以來的研究習慣。
因此,當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時,當5月1日新《行政訴訟法》開始實施時,嚴彩艷本能地予以高度關注。
新法的實施,“民告官”門檻降低,各地行政復議、行政訴訟案件都大幅上升,政府如何避免當被告?這無疑需要大量專業的律師,提供高質量的行政非訴法律服務。
6年的行政庭法官經驗,給了她極大的優勢,“最近我們在研究這樣一個課題,政府要建設基礎設施或者公用事業,動輒資金上千萬甚至上億,如何規避特許經營協議的簽訂和風險,我們正在研發如投融資模式、最優股權結構、定價機制、績效考核機制等適合各類主體需要的法律服務產品。”
值得注意的是,隨著司法體制的改革,十八屆四中全會提出,“從符合條件的律師、法學專家中招錄立法工作者、法官、檢察官制度”。
嚴彩艷鄭重地想了想說,“如果時機成熟,未來還有可能回來做法官,像俄亥俄州的那位女法官一樣,到那時,我也可以驕傲地說,我有好多年律師從業經驗!”記者趙穎慧
觀點
讓法官獲得應有的職業榮耀感
全國各地,法官離職早已成為熱點,北京法院系統5年500余人辭職,壓力大、待遇低成離職主因,員額制也令年輕法官不安。
充滿了“理想主義”的嚴彩艷也并非不食人間煙火,她坦言,當法官6年,她的月工資僅3000元左右,徘徊在長沙平均工資之下。
在行政庭工作的她,一年需審三四十起案件,她特意買了一個折疊床,放在辦公室內,晚上睡在法院,以免誤了第二天開庭。
慶幸的是,嚴彩艷有一個“寵溺”她的丈夫,丈夫有一份旱澇保收的工作,她無需為溫飽擔憂,只需為夢想努力,可以“任性”一把。因此,“辛苦,累我都不怕,也沒在乎賺多少錢。”
然而,生性“淡泊”的她最擔心的是,目前的法院人事晉升制度與行政級別聯系緊密,似乎沒有開辟一條法官專業晉升渠道。
“大家并不需要太在乎自己的法官等級,因為跟工資、福利關系不大,而是與法官的行政職位、法院的層級綁在一起的,”她說,“想要獲得高的法官層級,首先得獲得相應的行政職位或者進入層級更高的法院。”
嚴彩艷笑著說,“對于不愿當官的法官,應該通過法官專業化渠道晉升,從而獲得法官應有的職業榮耀感和福利。”記者趙穎慧
對話
記者:從法官辭職當律師,有無從業限制?
嚴彩艷:的確有職業回避規定。對我而言,辭職后2年內,在所有法院不能出庭,終身不能在省高院出庭。
所以,目前,從事律師一年,我主要在做普法,免費咨詢、為顧問單位做全面的法律體檢,規范立法、執法,對行政訴訟進行指導,必要時出具法律意見書。
記者:有人說,當過法官的人做律師,打官司更便利,因為有“熟人”,你怎么看?
嚴彩艷:我覺得,可能因為彼此熟悉,更容易了解對方的意思,溝通更便捷。我了解法官在想什么、知道什么,業務上的交流障礙少一些,但并不存在勾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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