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水道淪為采砂“集貿市場” 行船如練“梅花樁”

　　“從10月到來年5月，這大半年的時間我們的船不敢駛入洞庭湖。”開著2000噸級集裝箱船，王船長憂心忡忡地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他的航線為長沙港到上海港，進入秋冬季節后，這樣的中型船舶只能選擇在洞庭湖口的城陵磯港中途卸貨。

　　長江流域支流豐富，特別是作為吸納支流匯入長江的洞庭湖、鄱陽湖等大湖，更是連接干支流、放大長江航運“經濟版圖”的重要中樞。然而，記者近日在洞庭湖采訪發現，由于枯水期不斷延長、挖砂導致航道千瘡百孔等原因，洞庭湖航運很多稍大噸位船舶面臨著“不能走、不敢走、不想走”的困境。

　　水量劇減

　　洞庭斷航年年上演

　　范仲淹筆下“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的洞庭湖，如今竟成了“湖南第四干旱中心”。隨著水量急劇減少，大片濕地逐漸消亡，航道斷航現象每年都在發生。

　　《經濟參考報》記者在洞庭湖采訪了解到，由于水位降低，枯水期延長，洞庭湖近年來船只擱淺引發大量運輸船滯停，導致綿延數公里航道堵塞，使湖南省內河運陷入癱瘓的事情頻繁發生。因此，到了冬季，千噸級以上的船只多會選擇避開洞庭航行。

　　湖南省水利廳相關數據顯示，上世紀50年代，長江水入湖量年均1331.6億立方米，三峽工程建成后，這一數據減少到500.2億立方米。每年9月至10月三峽水庫一開始蓄水，洞庭湖城陵磯水位比天然情況降低約2米。受此影響，洞庭湖提前近兩個月進入枯水期，從11月中旬提前到了9月下旬。

　　湖南振湘航運有限公司負責湖南最大的國有企業華菱鋼鐵的鐵礦石運輸工作，記者從該公司了解到，為了避免枯水期行船，鋼鐵企業只能盡量在豐水期多做庫存，無形中增加庫存成本和鐵礦石價格波動帶來的收益風險。

　　“豐水期可以走3000噸的船，枯水期最多只能裝一半了，運量上兩者有很大區別。要保證原料供給就必須增加庫存成本，給本來就利潤微薄的鋼企帶來巨大損失。”振湘航運負責人卿政說。

　　為保障水運暢通，湖南省交通部門多次在枯水期緊急疏浚洞庭湖航道。“去年冬季，湘陰大橋出現擱淺，800噸級以上船舶難以通行，我們幾乎全員出動，女孩子也要卷著褲腿跑到江里測水深，指揮船只繞開淺灘順利通過。”岳陽市海事局局長李白才告訴記者。

　　百船盤踞

　　水道成采砂業“集貿市場”

　　作為國內湖砂的重要產地，采砂業也在嚴重威脅洞庭航行安全。去年下半年，記者乘船沿洞庭航行，發現在洞庭湖主航道、湖洲中、蘆葦蕩里，采砂船隨處可見。

　　洞庭湖出口處至洞庭湖大橋水道，儼然已成采砂業的“集貿市場”。《經濟參考報》記者在這里看到，上百艘運砂船、挖砂船在進行交易。航運業內將從洞庭湖大橋下通過叫“練梅花樁”，稍有不慎就會發生船只碰撞甚至傾覆的事故，從湘資沅澧四水匯入洞庭湖的船只大多不得不由此“過關”，最后匯入長江。

　　記者采訪了解到，由于采砂業市場廣大、利潤豐厚，發展之勢似乎難以扭轉。據不完全統計，長江干流與鄱陽湖實行嚴格限采之后，采砂“重災區”轉向洞庭湖區，高峰年份一年的采砂量為洞庭湖區10年左右的沉沙量。

　　按目前行情估算，一艘中型采砂船每年的毛利可達上千萬，有采砂船船東告訴記者“錢來得太快太容易，都掙得害怕”。在沿湖不少地區，采砂業成為重要的經濟支柱和財政收入來源，大批工人也在此解決就業，因此，地方政府也會盡量維護砂石資源帶來的既得利益。

　　采砂對航行安全帶來的危害顯而易見。“漲水季節洞庭湖看不到岸，遇到航標飄走的情況就沒有了參照物。碰上一些暗礁、沙堆、深潭，極易發生危險。”湖南一位船舶救援企業的負責人告訴記者。

　　持之以恒

　　高壓嚴打非法采砂

　　和所有沿江水運大省一樣，長江及與之連接的支流、湖泊聯運，對于湖南來說意義重大——以長江為依托，以洞庭湖為中心，湖南湘、資、沅、澧四大干流為主干，溝通全省85%的縣城、通達長江及沿海的航道網。

　　“如果把湖南的水系比喻成手，那么長江就是手臂、軀干，湘資沅澧等河流就是手指，洞庭湖則是手掌。如果手掌血脈不通了，手指與手臂、軀干也就無法相連。”湖南省海事局航道處處長黎明說。

　　近年來，水利、國土、海事、公安等部門對采砂進行多次集中整治，清理了一大批不規范的砂石碼頭，洞庭湖無序采砂得到一定程度遏制。

　　“航行條件相比前幾年挖沙最猖獗時好了不少，從去年開始洞庭湖開始打破‘不夜航’的傳統，夜間也可以行船了。”王船長告訴《經濟參考報》記者，他們希望這種對非法采砂的高壓勢頭能加大力度并且持之以恒，威脅洞庭湖與長江航運安全的人為因素才會得到遏制。

　　而要從根本上改善“四水一湖”通航條件，湖南省海事局局長錢俊君建議，在不影響長江整體防洪策略和長江流域生態安全的前提下，推進合理的水工設施建設。如洞庭湖北納長江的松滋、太平、藕池、調弦四口來水，為應對長江水位降低的情況，可在四口建設泵站提水入洞庭。此外，重點構建高等級航道網，加快以洞庭湖為重心的高等級航道網建設，完善省內航道網絡，實現干支聯動，全面對接長江黃金水道。

　　此外，黎明表示，長江主航道每年有大量資金投入進行維護，但作為支流的洞庭湖維護資金嚴重不足，應加大設施、設備、人力、資金投入力度，加強洞庭湖航道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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