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機動車登記規定》規定,以購買等方式獲得的機動車,在辦理正式牌照之前,須申領臨時牌照(以下簡稱臨牌)才能上路,但臨牌申請最多不得超過3次。
沒有臨牌,汽車就無法上路,但現實中,部分車主在三次申領臨牌后,仍無法辦理正式牌照。同時,在天津等大型港口城市,有大量進口車(包括走私車),因為車輛手續不全等問題,車主辦理臨牌程序煩瑣,有的甚至因為無法辦理正式牌照,只能辦臨牌上路。車主對臨牌需求急劇上升。
這一“商機”被江蘇淮安的幾名汽車4S店員工發現。經一步步謀劃發展,一個先后有26人加入的偽造、買賣假冒臨牌的犯罪團伙逐步形成。在短短半年時間內,嫌疑人非法偽造、買賣假臨牌近萬份,非法獲利數百萬元。
發現商機
今年二十出頭的聶瑞,2015年初曾在淮安市車管所工作,負責幫新購車的車主打印臨牌。按照時效長短,臨牌分為時效為15天的“轄區內”臨牌和時效為30天的“跨轄區”臨牌兩種。聶瑞發現,“跨轄區”臨牌需求尤其旺盛,收費也高于“轄區內”臨牌。
后來,為方便百姓,車管部門授權部分4S店和汽貿店設立臨牌代辦點,但只限時效為15天的“轄區內”臨牌,由車管部門在代辦點指定電腦上,安裝專門用于打印臨牌的模板軟件,并發放國家專門印制的帶有防偽標簽的空白臨牌。代辦點的汽車賣出后,上牌員負責將車輛、臨牌號碼及購車人信息等內容輸入模板軟件,打印出臨牌,然后將這些信息傳輸到市車管所,由車管所工作人員將上述信息導入公安機關全國共享的交通網絡系統。至此,一個臨牌正式生效,汽車才能合法上路。
2015年6月,聶瑞離開車管所,來到淮安一家汽車4S店,成為該店專門負責打印汽車臨牌的“上牌員”。
7月的一天,聶瑞到附近一家4S店辦事,看到該代辦點竟然可以打印“跨轄區”臨牌。聶瑞知道,打印“跨轄區”臨牌隱含巨大利益空間,便找到該上牌點負責人沈鳳,商談合作做“跨轄區”臨牌事宜。雙方商定,聶瑞每領一份臨牌,給沈鳳手續費50元。
隨后,聶瑞四處收集信息,尋找需要臨牌的客戶,很快就找到了同是4S店上牌員的顧華林。聶瑞告訴顧華林,自己有渠道弄到“跨轄區”臨牌,市場行情是每張200元,如果有客戶需要,他按照每張臨牌150元錢收錢,顧華林可以賺其中的差價。
顧華林聽了非常心動,隨后便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放話,說可以搞到“跨轄區”臨牌。很快,上海一家4S店的“上牌員”杜軍與顧華林取得聯系,需要臨牌的下游客源找到了。根據顧華林提供的客戶信息,在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內,聶瑞就從沈鳳處打印了2000多份,賺了十幾萬元。
然而,就在聶瑞挖到人生第一桶金不久,麻煩來了。部分客戶拿到臨牌后,發現在公安機關的網上查不到信息,紛紛來找聶瑞興師問罪。同時,不少外地交警發函至淮安分局車管所,要求查詢從淮安流出的一些臨牌的真偽。聶瑞這才知道,沈鳳辦理的這些臨牌,雖然是從車管所領來的臨牌,但這些臨牌信息根本無法上傳到公安內網平臺,本質上還是假臨牌。
為了息事寧人,聶瑞退了部分錢,拋開沈鳳,另找上家。
與此同時,一個叫陳僅超的人也在四處尋找賺取臨牌利潤的機會。
一拍即合
2015年7月的一天,在淮安一家4S店擔任上牌員的陳僅超,陪朋友到天津保稅區的一個汽貿店,購買了一輛進口高檔汽車。付完款去提車時,陳僅超的朋友要求對方提供臨牌,但汽貿店銷售員提出,在天津,臨時牌照非常難搞,要臨牌須另交3000元。經討價還價,雙方最終以2000元成交。
目睹這一過程,陳僅超心動了:在淮安,上一個臨牌,也就交幾塊錢成本費,但在天津,卻能賣2000元。他意識到,這是個賺錢的好機會,如果將淮安的臨牌販賣到天津,就可以賺取高額利潤。
一天,陳僅超在車管所偶遇顧華林,試探性地問他:“你要不要臨牌?我這邊可以出。”當時正和聶瑞一起販賣臨牌的顧華林聽了,覺得好笑,告訴陳僅超:“我不需要你的臨牌,我這邊有人出臨牌。”陳僅超立即追問:“你們的臨牌能上公安網嗎?”顧華林隨口說可以。
陳僅超喜出望外,對顧華林說:“我這邊有客戶,只要臨牌能上公安網,就可以賣到一兩千,你要是真可以弄到,就有大把的錢賺!”顧華林聽了,答應回去和朋友商量此事。
回去后,顧華林和聶瑞說了此事。聶瑞知道,自己手里的臨牌都是從沈鳳處買的,自己也沒有渠道搞到能上網的臨牌,便如實相告。顧華林有點失望。此后,陳僅超多次聯系顧華林,讓他抓緊時間找路子能把臨牌上網。顧華林只得找各種理由推脫。
“攻克難關”
2015年8月的一天,顧華林來到聶瑞公司,打開微信里的一張圖片讓聶瑞看,是一張時效30天的“跨轄區”臨牌,臨牌上標明的經辦人是聶瑞熟悉的一個上牌員。聶瑞由此受到啟發:既然他能在代辦點打印跨區域臨牌,自己也應該可以。
聶瑞打開模板系統,經過一番搗鼓,竟然順利地將店內的“轄區內”臨牌打印模式修改為“跨轄區”臨牌打印模式。這讓聶瑞和顧華林喜出望外。臨牌來源的問題解決了,但最關鍵的問題是,如何將這些臨牌信息上傳到公安網呢?
顧華林問聶瑞,代辦點真臨牌系統的數據如何傳上公安網?聶瑞告訴顧華林,代辦點臨牌打印系統在錄入相關數據后,會自動形成壓縮包,代辦點通過郵箱將這些壓縮包發送到車管所的公用郵箱,然后由車管所一位叫張冶的年輕輔警將這些數據上傳到公安網上就行了。
聽到此,顧華林頓時眼睛一亮。他告訴聶瑞,因為工作關系,他與張冶經常接觸,彼此比較熟悉。作為一名輔警,張冶工資應該不高,最近又有了孩子,經濟上或許不寬裕,如果在他身上“下功夫”,有可能把他“攻”下來。
于是,顧華林將張冶約了出來,明確告訴他:“我們這邊能從車管所領到臨牌,但是入不了網,你看能不能幫忙入一下網,每上傳一份,給你20元。”張冶聽了,覺得反正是正規臨牌,上傳到網上也沒什么,加上手里確實缺錢,便答應了。為安全起見,張冶將自己的私人郵箱號碼告訴了顧華林,讓他把數據發到私人郵箱。
為了測試張冶所說話的真偽,聶瑞將以前廢棄的購車人、車輛信息及臨牌號碼等信息錄入臨牌打印系統,然后將自動形成的數據壓縮包發送到張冶。顧華林隨即通知張冶,請他將一條數據傳上公安網。不一會兒,顧華林收到張冶發來的微信截圖,顯示臨牌信息已經成功傳入公安網。
形成團伙
萬事俱備,聶瑞和顧華林立即約陳僅超見面,并進行分工:陳僅超負責聯絡天津等地客源,并找地方印制假的空白臨牌底板;聶瑞負責研究車管所每階段發放的臨牌號碼特點,從而推算出不會與真臨牌號重復的“安全”號段;顧華林負責與張冶聯系,將相關信息上傳到公安網上,并將打印好的假臨牌郵寄到客戶手中。
隨后,三人按照分工投入了工作。不久,聶瑞發現,那些賣出的臨牌都是在自己的公司錄入打印的,因而臨牌上會自動顯示自己的名字。聶瑞擔心以自己的名義打印太多了出事,就請顧華林跟張冶說,能不能將系統登錄人換成別的人。二天,顧華林打電話召集聶瑞和張冶,一起研究登錄更改用戶名的事。經過一番搗鼓,張冶找到一個補丁程序,由此聶瑞的電腦獲得了管理員權限,張冶在聶瑞的電腦里添加了車管所三位民警的賬號。不久,聶瑞等人又打聽到淮安多個縣區公安局負責臨牌打印的民警信息,并通過管理員權限,添加到打印假臨牌的電腦系統中,此后,他們打印出來的臨牌上的辦理人員信息,可以在這幾位民警間隨意更換。
生意滾滾而來。因為實在忙不過來,聶瑞便找到同學嚴峰,讓他專門幫自己打印臨牌,每份4元。很快,嚴峰又將老婆拉入伙。
一朝案發
2016年3月1日,淮安市公安局淮安分局車輛管理所接到匿名號碼短信舉報稱:在天津港保稅區車城,有人大量銷售以蘇H開頭的淮安臨時號牌,經辦人為淮安區車管所一位民警,每個臨牌售價為1500元。經查,該局車管所從未領取、辦理、發放過舉報內容中提及的臨時號牌。3月3日,公安機關以涉嫌偽造、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立案偵查。
此時,顧華林、張冶等人也聽到了風聲,立即商議對策,訂立攻守同盟。為了毀滅證據,張冶買了一塊硬盤,將自己電腦上的硬盤換掉,而聶瑞也通知嚴峰立即將電腦和打印機扔掉。
警方經調查發現,淮安市車管所協管員張冶所使用的電腦IP地址有異常變更,且其用于日常工作的電腦數據亦被人為刪除,經調查,張冶的日常工作主要一項就是協助民警劉進負責上傳臨時牌照數據信息,遂確定張冶有重大作案嫌疑。
2016年3月11日晚,張冶被抓獲歸案,如實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實。隨后,顧華林、陳僅超、嚴峰夫婦等人相繼被抓獲歸案,聶瑞主動投案。
根據聶瑞等人的供述,警方順藤摸瓜,先后赴上海、杭州、天津等地,抓獲上下游犯罪嫌疑人共計26名,淮安區檢察院分別以涉嫌偽造國家機關證件罪、買賣國家機關證件罪等罪名,對聶瑞等13名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訴。
2017年6月19日,法院開庭審理此案。法庭沒有當庭宣判。鄭義 阿建
(文中除嫌疑人外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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