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奧數熱”難降溫 十齡女童1個月趕考6場
圖為：水果湖某培訓機構,考完“奧賽”的孩子往外走，參加培優的孩子朝里擠
圖為：家長在考點外守候
今年2月21日，教育部副部長劉利民指出：將奧數與入學掛鉤的，要嚴肅追究校長責任。同時，武漢市教育局宣布：嚴禁把社會性學科競賽（如小學奧數競賽等）成績與民辦學校入學掛鉤。
禁令“余音猶在”，江城小學奧賽市場火爆依然。3月10日，武漢市2013年第一場中小學奧數——世界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中國區）選拔賽火爆開考，吸引了1.8萬名學生報名參賽，人數比去年增加五千多人。昨天中午，武漢陰雨綿綿，奧數熱還在繼續——第十一屆“創新杯”全國數學邀請賽（三四年級組）在武漢市一些培優機構舉行，全市約有2000名小學生趕考。而今天，武漢市又一場大型奧數競賽——“新希望杯”（三四年級組）正在等待著孩子們……
【現象篇】
多年罕見 小學奧賽遇“延期潮”
“三四年級考完了，我們五六年級什么時候比賽、在哪比賽，到現在還沒有個準信。”昨日，第十一屆“創新杯”全國數學邀請賽（三四年級組）舉行，不少報名參加“創新杯”奧數的六年級學生家長紛紛向記者抱怨，“五六年級原定的考試時間是3月17日，如今，聽有些家長說是延期到了4月21日，怎么老是延期啊？”
隨后，記者與“創新杯”主辦方取得聯系。一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今年2月份，教育部召開座談會，要求堅決斬斷奧數與招生掛鉤的利益鏈，尤其是群眾對“奧數熱”反映強烈的地方，教育部將約談省教育部門負責人。“這一舉措使得奧數處在風口浪尖，尤其是3月10日考點設在武漢體育學院的奧賽太火爆了，引起了教育部門的重視。”
“往年，我們一般會把考點安排在高校或者中專的校園里。”該工作人員說，但今年不行了，聽說教育部門專門給高校和中專“打招呼”，禁止學校出租校舍用于舉辦奧賽，否則一經發現，將對學校進行處罰，“所以，今年辦奧賽，租場地成了最大難題，比賽不得不延期。”
場地轉移 考點玩起“躲貓貓”
今年，由于在公辦中小學和高校難租到考點，奧賽舉辦方只好把考點轉移到培優學校。
記者昨從武漢多所培優機構獲悉，與往年不同，今年，“創新杯”（三四年級組）和“新希望杯”（三四年級組）均將考點安排在各培優機構，在哪所培優機構報名的學生，就在哪所機構里考試。由于考點難定，準考證也不好提前印制，使得考生領到奧賽準考證的時間大大推遲。昨天，在“創新杯”全國數學邀請賽考試現場，就有多名家長向記者抱怨：孩子的準考證前兩天才領到，最晚是考前一天，“這在往年是比較少見的。”
“說是水果湖附近某某培優機構，沿途問了好幾個人，很多人都不知道。”對在培優機構考試，武昌珞珈山小學四年級學生家長黃敏直叫“頭疼”，“公辦學校的名氣大，地址好找，而培優機構的地址好多人都不知道，像玩躲貓貓，我前后找了半個小時才找到，差點耽誤了孩子的考試。”
中午考試 培優機構辦“流水席”
更讓家長不滿的是：今年的“創新杯”小學數學大賽，竟然安排在中午12時30分開考。當天中午，水果湖二小四年級學生劉苗（化名），一邊手拿著袋裝麥當勞，一邊和媽媽鄭婕（化名）往考點趕。“中午考奧數，午飯也只能隨便對付了。”鄭女士有些抱怨。
昨日中午12時30分，在水果湖步行街附近某培優機構，湖北省“創新杯”小學數學大賽開考。考場安排表顯示，該考點有三年級考生37人，四年級考生157人，分別在6個教室考試。“今年，考場安排在各個培優機構，在哪個機構報名的考生，就在哪里考試。”現場一名工作人員透露，像這樣的考點有十多家，“據此測算，當天參賽的考生約有2000人。”
“如今，奧數考場不好定，被迫定在培優機構里，還不能影響機構正常的培優，時間上只好安排在中午。”一名工作人員解釋說。記者發現，果然，12時許，培優機構上午的培優課程全部結束。中午1時30分，一些來此參加作文、美術等培優的學生又陸續趕來。對此，一些家長戲稱：“這還辦起流水席了。”
趕考6場 十歲伢頻頻“喊累”
劉苗今年雖然只有10歲，但在一群同齡考生中，她顯得十分“老成”，獨自一人邊啃著剛買的熱雞腿，邊默記著數學題型和公式。“平時上培優班是爺爺奶奶接送，因為今天要考試，媽媽擔心人太多，老人被擠傷，所以就主動來送考了。”劉苗告訴記者，從三年級開始，她就走上了考證之路，3月10日剛剛參加了世界奧林匹克數學競賽選拔賽（簡稱“世奧賽”），今天是今年的第二場比賽。現在到了競賽的考點，看到陌生的學生和家長，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在劉苗看來，進入3月份，其實就是進入了“考試月”，媽媽給她一口氣報了六個競賽，包括“世奧賽”、“新希望杯”、“新星杯”、“新苗杯”和“惟樂杯”等，3月和4月的許多周末落實到了“考證”上。然而，一個月要經歷如此高強度的“考證車輪戰”，劉苗頻頻“喊累”。
“昨天一考完，孩子回到家玩了一會兒游戲，就倒頭呼呼大睡，晚飯都沒吃多少，晚上7點多還要趕英語培優。”媽媽鄭婕說。記者采訪發現，除了周六的“創新杯”，很多孩子也都報了周日的“新希望杯”。
“都考考看，就是孩子辛苦點。”家長們幾乎異口同聲，他們說，真的沒辦法，每一場比賽都不想落下，落下一場就可能失去一個獲獎的機會。
低齡化明顯 三年級學生拼奧數
“這兩年，小學奧數低齡化的趨勢越來越明顯了。”劉苗的母親鄭婕告訴記者，她女兒是三年級開始學奧數的，現在，有些二年級的學生就已經開始。“不學不行啊。有的培優機構設有‘占坑班’，生源從滾動考試中選拔產生，許多四五年級才學奧數的，連參與選拔的機會都少得很。”
孩子們在考場應戰，家長們則在培優點外三五成群地交流趕考的心得體會。在候考人群中，年紀大的爺爺奶奶也不在少數。67歲的邱奶奶告訴記者，三年級的孫子來考試，兒子兒媳周末都要加班，因此她帶孫子從街道口趕到水果湖參加考試。
在考試結束后，記者隨機采訪了6名小學生，有4名表示“題目太難了”、“好多題都不會做”。“‘創新杯’的一些試題，要運用初中常識才能解答，若用小學常識，必定很難答出來。”昨日，漢口一所小學數學老師說，“用這些試題去測試10歲左右的小學生，對孩子的成長，很難說有太大的幫助。弄不好還會扼殺孩子們寶貴的學習興趣。”
【分析篇】
火爆背后 半數學生不喜歡奧數
下午1時30分，考試結束，在家長迫切等待的目光下，孩子們走出了考場。“考得怎么樣？難不難啊？”性急的家長紛紛問了起來。記者隨機采訪了6名同學，大部分是三四年級的。“喜不喜歡學奧數？”結果有一半的同學說不喜歡，學奧數基本上是家長的意思。
劉苗悄悄地告訴記者，她學奧數是看到班上許多同學在學，加上父母也動員她來學，“其實，我對奧賽沒太大興趣，最感興趣的是畫畫。學奧數，每天要做很多題目，很無聊。”
據了解，劉苗在三年級時，獲得過一次二等獎，結果爸媽投入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支持她學奧數，希望她這次能拿個一等獎。她對著記者小聲耳語說：“早知道這樣，當初，我還不如交個白卷呢。”
這時，劉苗媽媽走過來，叫住了女兒。她跟記者說：“我女兒很優秀的，是學校和區里的‘三好學生’，鋼琴過了七級，英語也不錯，能直接跟老外交流。對女兒的學習成績，我很自信，這樣的簡歷交到民辦初中，他們也會考慮的，但現在競爭太激烈了，孩子簡歷要更優秀，奧數比賽證書還是很有用的，尤其是一等獎證書。”
記者做了個隨機小調查，發現超過九成的家長認為，只要孩子能在這些數學競賽中拿到一等獎，進民辦初中時就有優勢。
費用不菲 各類花費“水漲船高”
“奧數班的學費漲了，40節課收費達1600元；奧數競賽考試費也漲了，由往年的每人40元漲到了50元。”在現場，劉苗媽媽算了一筆賬，今年，各種“奧數”競賽的參賽費用幾乎都漲了。“從三年級培優到現在，女兒奧數培優和競賽的費用，已經超過了萬元。”
劉苗今年讀四年級，從三年級起，她就開始學奧數了。先開始是在家門口的培訓機構學，后來到了四年級，就換了一個收費更貴的培優班，“因為那個培訓班每年升入武珞路中學的學生多一些。”而武珞路中學，正是家長眼中的名校。
劉苗媽媽說，培訓這筆錢對他們家也不算太多，“其實最讓人受不了的是時間成本太大了，每周都耗在那里，孩子累，做家長的也很辛苦，基本上就沒有了正常的生活。”
禁令之下 考生居然越來越多
孩子苦，家長累，對于奧數培訓，教育部門并不提倡，嚴令之下，今年，奧數考試紛紛延期，考點“轉移”到各培優機構。可記者發現，盡管教育部門禁令頻出，可參加奧賽的人數依然呈上升趨勢。
記者在采訪中發現，雖然家長們都積極帶孩子參加比賽，但不少人表示，他們并不贊同孩子從小參加奧賽培優班，“沒辦法，都是被逼的。”
家長們告訴記者，奧賽培訓班的獲獎證書已經成了一些知名初中的敲門磚：某中學只認某某杯，某某中學只認某某杯……孩子叫苦，家長嘆氣，如此惡性循環何時才是盡頭？
漢口的黃女士說：“按規定，小升初說的是取消了統一測試，但偷偷摸摸的各種考試更多了，用來證明孩子成績的小學奧賽也多了，孩子反而更累了。我建議，要么封殺奧賽，要么恢復小學升初中的考試，只用考一次就行。”
昨日，武漢某初中校長表示，因為武漢市嚴禁舉行“小升初”選拔考試，為招到優質生源，不少學校依托社會培訓機構，通過各種競賽攬才，包括數學競賽證書，家長們所說的“名校招生看奧賽獲獎證書”的現象確實存在。
誰在推動 培優班名校藏“默契”
一名“奧賽”教練告訴記者，培優機構之所以熱衷舉辦各種賽事，是因為可以從培訓中分得一杯羹。據不完全統計，近幾年來，武漢市每年小學畢業生為7萬人左右，而每年參加各類數學競賽的小學生達3萬多人。
武漢一家奧數培優機構負責人柳眉（化名）說，如今，辦個“奧數競賽”一年盈利高達幾十萬元，而開辦規模稍大的奧數培優班，盈利更加豐厚！“要致富，教奧數”已是培訓行業眾人皆知的秘密。
“辦奧數班的目的是方便熱點初中挑‘尖子生’，它和學校之間是互惠互利的關系。學校要擇優生、收擇校費有政策限制，但有招生權力；奧數培優、競賽為學校挑‘尖子生’，收取報名費、考試費，雙方各取所需，從家長身上各掙各的錢。”柳眉說。
柳眉告訴記者，有的參加奧數競賽考試是因為老師的暗示，或在家長會上的直接提議。“一些開辦奧數班的老師，有的是學校退休老師或者教師家屬，多數與學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有令難禁 教育均衡方可治本
昨日，武漢市教育局有關人士表示，“小升初”不得將奧數等競賽成績作為升學依據，初中學校委托社會培訓機構組織學科能力測試，或通過其競賽成績挑選生源，均屬于違規行為。“教育局已發出通知，任何社會辦學機構提供的學生考試成績，均不得與民辦學校入學掛鉤。”
“由于缺乏切實可行的行政手段，叫停奧賽較難，培訓市場在短時期內不會降溫。”漢口一名奧賽教練表示，作為重點中學而言，優質生源是其“生命線”，即使培訓機構不組織大型競賽活動，重點學校也會委托培訓機構組織所謂的“測驗”，物色具有數學天賦的學生。
“要遏制奧數的泛濫，僅僅依靠下禁令是不夠的，下禁令只是治標，而均衡配置教育資源、改革高考和中考以及‘小升初’制度才是治本之策。”武漢市教科院一位專家認為，只有徹底斬斷奧賽和升學的利益關系，并實現教育的均衡發展，才能讓學生和家長不再把奧賽當作“敲門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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