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最大鉛鋅礦遭賤賣調查：公司高層均有官方背景

　　金鼎鋅業生產車間。（本報記者 何光偉 攝）

　　礦業巨頭四川宏達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宏達股份”）2013年8月24日表示，擬通過非公開發行股票融資38億元“補血”。

　　宏達股份控股子公司云南金鼎鋅業有限公司（下稱“金鼎鋅業 相關公司股票走勢”）擁有的蘭坪鉛鋅礦是亞洲最大鉛鋅礦，增發預案顯示其預計資金需求為18.5億元。

在一周后的8月31日公布的2013年半年報中，宏達股份又表示，將采取各種措施應對，主動把握和創造盈利機會。半年報還顯示，金鼎鋅業車間技改工程進度已達80%，累計投資2億元。

　　宏達股份此番加碼鋅業項目的意圖明顯。由于鋅產品在宏達股份的營業收入結構中占比高達47.35%，業內認為，宏達股份在鋅產品上發力或是扭虧的法寶之一，并將成為其新的利潤增長點。

　　與宏達股份所在地四川省什邡市相距近3000里地的云南省蘭坪白族普米族自治縣金頂鎮金鳳村，就是蘭坪鉛鋅礦所在地，礦區煙囪高聳，晴天時道路上也塵土飛揚。

　　“金鼎鋅業一直在污染周邊的環境，”金鳳村的村民們告訴時代周報記者，不少孩子都查出血鉛超標。

　　金鼎鋅業此前曾承諾為金鳳村搬村，但至今尚未解決這一問題，因而多次遭村民圍堵大門討要說法。金鳳村每年僅獲得金鼎鋅業支付的200萬元生態補償費，平均到每個村民身上也就不到2000元錢。

　　盡管村民們知道金鼎鋅業的老板是四川人，但他們并不明白為什么云南的礦產要賣給外地老板來開發，更不清楚這個亞洲第一大鉛鋅礦價值高達數千億元。

　　低價賤賣疑云

　　蘭坪鉛鋅礦最近一次為外界關注，源于云南退休高官楊維駿的舉報。

　　2013年8月11日，91歲高齡的原云南省政協副主席楊維駿通過網絡舉報云南省多起賤賣礦產案，其中就涉及蘭坪鉛鋅礦。

　　楊維駿在舉報信中稱，價值5000億元的蘭坪鉛鋅礦，讓四川私人老板劉氏以10億元就控股了60%。

　　一份2004年的統計數據顯示，蘭坪礦鉛鋅儲量1426萬噸，潛在經濟價值1000億元，是中國已探明的最大鉛鋅礦床，也是亞洲第一大鉛鋅礦。

　　從1993年成立云南蘭坪有色金屬有限責任公司作為開發的法人主體后的10年期間，蘭坪鉛鋅礦數次外資介入不成，終在2003年由宏達股份控股開發。

　　官方信息顯示，在上述蘭坪有色金屬公司的基礎上，由云南4家股東、四川兩家股東共同組建了多元投資主體的股份制企業—金鼎鋅業。

　　云南的4家股東包括云南冶金集團（下稱“云冶集團”）、云南銅業（集團）有限公司、怒江國有資產經營公司和蘭坪縣國有資產經營公司，分別持股20.4%、1.2%、8.28%和10.12%。

　　四川的宏達股份以增資擴股方式占有9%的股份，參與蘭坪鉛鋅礦的開發；其子公司四川宏達化工股份有限公司則持股51%，成為第一大股東。

　　盡管宏達股份的母公司宏達集團官網公布的數據稱當時注入5.8億元現金才控股蘭坪鉛鋅礦，但媒體的公開報道則稱宏達集團僅出資1.5億元就持股51%控制了蘭坪鉛鋅礦。

　　這讓蘭坪鉛鋅礦原大股東云冶集團甚不理解，甚至有集團高層當時公開宣稱“這是政府的決定，真正原因并不知道”。

　　云冶集團一位要求匿名的現任中層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從技術到資金，云南省自己若開發蘭坪鉛鋅礦都不是問題。但轉給宏達股份，至今都不知道是為什么。

　　成功控股蘭坪鉛鋅礦為宏達集團帶來了極大的利好，按其官網描敘，“這標志著宏達由加工型企業向資源型企業轉變，企業為此而擁有強大的核心競爭力”。

　　云南一位參加過金鼎鋅業揭牌儀式的媒體人告訴時代周報記者，當時金鼎鋅業董事長楊騫留給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就是“誰擁有資源，誰就擁有明天”。

　　楊騫的話被宏達股份的股票證實。在宏達集團收購蘭坪鉛鋅礦后，其股價在一段時期內曾一路飆升。

　　時代周報記者獲得的一份源自金鼎鋅業內部的資料顯示，2005年11月2日，金鼎鋅業完成了組建后的第二次增資，注冊資本由30000萬元增加至97322萬元。

　　其中，宏達股份以現金34334.22萬元出資，宏達股份的母公司宏達集團以現金6558.98萬元出資。云南方面的4家股東則以其原所擁有的采礦權作價3280萬美元，折合人民幣26928.8萬元出資。

　　多名官員入伙

　　事實上，重新洗牌重組的金鼎鋅業，其高層均擁有官方背景。

　　時代周報記者獲得的金鼎鋅業的另外一份內部資料顯示，1999年加盟宏達集團并任職集團黨委書記的趙道全，此前擔任過什邡市民政局局長、副市長等職務。4年后，趙道全被派往蘭坪，出任金鼎鋅業總經理，主持亞洲第一大鉛鋅礦的全部工作。

　　幾年的出色工作讓趙道全被宏達集團委以重任，他在2013年3月以宏達集團董事局副主席、坦中國際礦產資源有限公司董事會主席的身份公開露面。

　　小趙道全4歲的楊玉生，在2003年出任金鼎鋅業黨委副書記，3年后被扶正。

　　官方履歷顯示，楊玉生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就是蘭坪縣委常委、宣傳部部長。他此前在蘭坪縣檢察院、司法局工作和紀委工作，曾出任蘭坪縣紀委副書記長達7年之久。

　　蘭坪縣一位退休官員告訴時代周報記者，由趙道全執掌金鼎鋅業，是因為宏達股份是老板，他們必須要派一個得力干將來主持工作。

　　至于楊玉生，一則在蘭坪縣官場擁有廣泛的人脈，二來熟悉開礦業務。上述退休官員認為，楊玉生擔任金鼎鋅業的黨委書記，算是蘭坪鉛鋅礦云南方面幾個股東共同的考量。

　　此外，公開資料顯示，更有多名廳級、處級官員“下海”出任宏達集團這家擁有350億元資產的中國500強企業的管理層，或宏達股份的獨立董事。這顯示了宏達集團的“與眾不同”。

　　現任全國人大代表、全國工商聯副主席劉滄龍，就是宏達股份的實際控制人，也是宏達集團董事局主席。

　　宏達集團董事局副主席、宏達股份董事長楊騫，曾任海南省經貿廳處長、四川省德陽市外經貿委副主任。

　　更早以前，楊騫歷任什邡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什邡市經濟體制改革辦公室副主任、主任和什邡市對外經濟貿易合作委員會主任等職務。

　　離開官場下海后，楊騫先后出任四川金路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金路集團”）常務副總經理、總經理、黨委書記、技術委員會主任，直至后來出任宏達股份總經理。

　　加盟宏達后不久，楊騫即出任云南金鼎鋅業有限公司首任董事長。

　　曾任九屆全國政協委員、全國工商聯常委的何志堯，擔任宏達股份獨立董事。何志堯退休前的身份是四川省工商聯會長、四川省政協副主席。事實上，何志堯已出任多家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

　　宏達股份的另一名曾經具有正廳級干部身份的獨立董事叫劉資甫，他此前曾擔任四川省化學工業廳廳長、黨組書記和四川省計劃委員會副主任等公職。

　　宏達股份獨立董事吳顯坤，曾歷任什邡市副市長、德陽市市長助理、副市長、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直至2007年離休。

　　不僅多名四川當地官員熱衷加盟宏達股份，就連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四川監管局處長牟躍，也辭去公職成為宏達股份的副董事長、宏達集團副總裁。

　　宏達股份董事會的另一成員陳洪亮，則是辭去中信銀行成都高升路支行行長后加盟宏達股份，后代表宏達股份參與四川信托有限公司重組工作，并出任四川信托有限公司副董事長。

　　一名熟悉宏達集團管理架構的知情人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宏達集團就是一家“官資民營企業”，“因為他們滲透了太多的官方資源，從什邡市到德陽市，乃至到四川省”。

　　幕后“老板”被抓

　　宏達集團的注冊地為四川省什邡市，宏達股份實際控制人劉滄龍及堂弟劉漢，四川漢龍（集團）有限公司（下稱“漢龍集團”）的掌控者，都是什邡市的“名人”。

　　劉漢與劉滄龍是堂兄弟關系。楊維駿在前述舉報信中所稱的“四川私人老板劉氏”，即為此兄弟二人。

　　漢龍集團官網顯示，該公司成立于1997年，是一家廣泛涉足清潔能源、資源開發、基建、高科技環保產業和跨國投資等領域的大型民企。

　　比宏達集團規模稍小的漢龍集團，其規模也高達200億元，擁有全資及控股企業30多家，持有境內外上市公司5家。

　　劉漢不僅掌控漢龍集團，同時也擔任金路集團董事長，該集團也是劉漢作為資本運作的重要平臺。

　　2013年3月，正在北京公干的劉漢被警方控制。新華社當時的報道稱，劉漢因窩藏、包庇其弟劉勇，涉嫌嚴重刑事犯罪接受公安機關調查。

　　劉勇是潛逃多年的公安部A級通緝令上的重大殺人犯罪嫌疑人，他在2013年3月下旬被公安機關抓獲。

　　2013年8月13日，曾被媒體譽為“打黑英雄”的四川省綿陽市公安局副局長劉曉輝被帶走調查。而調查原因亦或與之前被警方以涉嫌窩藏、包庇罪“控制”的劉漢有關。

　　就在劉曉輝被調查次日的8月14日，金路集團發布公告稱，因公司董事長劉漢連續兩次以上未出席公司董事局會議，公司董事局票決劉漢不再擔任金路集團董事長。

　　盡管金鼎鋅業的很多員工不曾見過劉漢，甚至不知道劉漢與金鼎鋅業究竟是何關系，但“老板”被抓的消息早就在金鼎鋅業內部傳開。

　　雖然宏達集團在劉漢被抓后就聲明，劉滄龍與劉漢除同為金路集團股東外，二者在人員、資產、經營等各方面都完全獨立，宏達股份與漢龍集團及金路集團完全沒有關系。

　　但作為劉漢核心運作平臺的漢龍集團，其名則涵蓋劉漢和劉滄龍兩人名字，外界認為足以說明兩兄弟關系相當密切。

　　公開信息還顯示，盡管從2002年起，劉漢是金路集團第一大股東。但在2009年，宏達集團受讓德陽市國資公司持有的約3133.7萬股股權，劉滄龍成為金路集團二股東。

　　2003年，劉氏兄弟首次榮登胡潤中國內地富豪榜，位列第61名。也是在這年7月，劉滄龍開始介入蘭坪鉛鋅礦的開發。

　　而劉漢亦開始涉足礦業。據媒體此前的報道，也就是在那時，劉漢控制的宏達股份出資參股蘭坪鉛鋅礦。

　　2006年9月，劉漢又瞄準金礦，買下紫金礦業旗下金礦股權。自此，劉漢開始在商界享有“礦業大佬”的美譽。

　　在隨后的數年間，劉漢又完成了多起國際礦產收購，劉漢在業內真正成為了“國內資本市場老手、資源礦業大佬”。

　　一名川籍礦老板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如果說劉滄龍是蘭坪鉛鋅礦的前臺老板，那么劉漢至少算是幕后老板或其合伙人。

　　資金來源充足

　　不管是劉滄龍在國內并購買礦，還是劉漢在海外攻城略地，多年來背后一直有多家國有銀行為他們提供貸款支持。

　　在上述川籍礦老板看來，民營企業找國有銀行貸款并不容易，憑什么劉氏兄弟就能輕而易舉拿到錢？動輒就是十數億甚至上百億？

　　時代周報記者發現，這些年來為劉氏兄弟企業一系列收購充當融資后盾的，至少有中國進出口銀行、國家開發銀行等多家國有銀行。

　　2010年11月12日，中國進出口銀行成都分行與漢龍集團簽署長期戰略合作協議，決定為漢龍集團提供15億美元信貸支持，用于漢龍海外礦業戰略。這是進出口銀行此前為四川民企提供的最大金額信貸支持。

　　2012年10月22日，漢龍集團又獲得國家開發銀行的貸款承諾，后者同意為漢龍集團提供最高10.22億美元的貸款。

　　漢龍集團當時正在與澳洲礦商Sundance　Resources進行一宗價值14億美元的交易。德陽銀行當時也為漢龍集團提供貸款承諾，表示將向其提供剩余收購款。

　　至于宏達集團與銀行的借貸關系，那就更為融洽了。宏達集團的官網顯示，先后有國家開發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中國銀行表達了與其進一步加強合作的意愿。

　　以國家開發銀行四川省分行為例，2012年2月22日，該行與宏達集團簽署開發性金融合作協議。根據協議，2012-2015年期間，國家開發銀行四川省分行將向宏達集團提供25億美元融資總量的金融合作業務。

　　以上幾單貸款，僅僅是劉氏兄弟企業從國有銀行獲取資金的一個縮影。

　　按照劉滄龍自己的說法，他從1979年至今從沒有拖欠過金融機構一份利息，更沒有逾期不還款的記錄。

　　宏達集團官網的一篇宣傳文章稱，宏達集團也因此得到了金融機構的贊許，被四川省銀行協會授予四川省銀企合作誠實守信單位、最佳誠信客戶AAA級信用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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