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草原天路”：進去先繞道買票 驗票口設公路中央

　　昨日上午，張北“草原天路”附近，指示牌指示車輛進入服務中心，游客需要購買50元/人的門票方可通行草原天路。 A06版-A07版攝影/新京報記者 吳江

　　昨日上午，張北“草原天路”入口，工作人員設卡驗票。

　　記者在張北“草原天路”服務中心買到的“門票”顯示，收費項目是“環境資源維護費”。

　　5月1日起，河北張家口張北縣的“草原天路”成為收費公路，過往車輛收取每人50元的門票，此事經媒體報道后引發熱議。

　　昨日，新京報記者來到鄰近張石高速野狐嶺出口的一處草原天路的入口，這里已將道路阻斷，有工作人員在公路中央設卡驗票。

　　張北縣旅游局相關負責人對此回應稱，草原天路風景名勝區的核心范圍，是道路兩側一公里區域，收費不是針對道路，但為了保護道路兩旁的環境，需要對道路進行限制，而收費能起到限制車流量的作用。但一位公路法專家表示，張北縣雖稱并非是對路收費，但驗票設施就在道路中央，存在非法設卡的嫌疑。此外，“草原天路”作為一條縣道，收取風景名勝區門票不符合《公路法》等法律法規，存在非法占用嫌疑。

　　■ 探訪

　　進天路先繞道買票 驗票口設公路中央

　　從張石高速野狐嶺出口出來，在距離草原天路約3公里處的一處道路旁，記者看到，有工作人員正在這里設置“草原天路風景名勝區旅游文明行為公約”。一位工作人員向記者介紹，他們是天路公司的，公司于去年成立，未來將負責“風景名勝區”的環境衛生方面的工作。

　　草原天路的入口已經被改造，按改造后的引流路徑，車輛必須先通過服務中心才能進入草原天路。門口設立了“收費標準”的提示牌，除65歲以上老人和身高1.2米以下兒童，進入景區的游客需要交納50元/人的門票。不過，持軍官證、士兵證、殘疾人證等也可以免票。

　　記者購買了一張門票看到，門票右側的副券上寫著“環境資源保護費50元/人”。在門票背面的“導覽圖”上，東起白龍洞、西至樺皮嶺的這條草原天路上，共設置有6個驗票口。

　　在服務中心的停車場，有一輛京字號牌的車輛準備“打道回府”。司機稱，他們有兩輛車共4個人來此旅游，但是，“公路怎么能收費？這跟搶劫有什么區別”。這位游客告訴記者，他曾經來過3次草原天路，這一次不準備買票進去了。

　　記者在服務中心看到，有穿著“天路執法大隊”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穿梭在服務中心四周。一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他們主要來自鄉鎮，負責環境衛生方面的監督檢查。

　　從售票處駛離后，記者駕車準備進入草原天路。在入口處的道路中央，可滑動的鐵欄桿形成了一道臨時門，門外兩側站立著幾名協警和服務人員，一名協警將記者的車攔下，驗票后方才放行。

　　既然收費是針對“風景名勝區”，而這個區域又不包括公路，為何要在路中央設卡驗票？當地旅游局官員解釋，這是為了游客的方便，如果不在路上，而在別的地方，比如土路、草地上，既不方便，又破壞植被。

　　進入公路后，一段道路的兩旁被鐵柵欄圍住，柵欄外有工作人員在撿垃圾。往來公路不時有警車列隊穿梭。有工作人員介紹，2016年天路將進行環境整治，包括不能在路旁擺攤，隨意建造板房，不得在風景名勝區內開山采石等。

　　追問1

　　不對路收費為啥不交費不能過？

　　回應：為了保護道路兩旁環境，需要對道路進行限制

　　“草原天路盡管因路得名，但已成為功能比較完善的風景名勝區。”昨日，張北縣旅游局負責人向記者出示了《張家口市政府關于同意建立草原天路市級風景名勝區的批復》。批復中說，草原天路景區資源完整、多樣、典型、稀有，具有較高的科學、文化、保健、游憩價值。為科學保護、合理利用草原天路景區風景名勝資源，同意建立草原天路市級風景名勝區。

　　張北縣旅游局負責人表示，草原天路兩側一公里范圍大約264平方公里，申請成為張家口市級風景名勝區，收費是基于這個區域實施的，并不是針對道路收費。

　　雖然張北官方解釋收費不針對道路，但事實上不交費就無從通過。相關負責人對此解釋，垃圾遍地、草場植被嚴重破壞等，正是由于進入草原天路的車輛過多造成的。“2015年，全年旅游季節接待游客33萬人次，最多一天達1.2萬輛次。”這位負責人解釋，為了保護道路兩旁的環境，需要對道路進行限制，而收費能起到限制車流量的作用。

　　此外，這位負責人還解釋，“景區”和“風景名勝區”有區別，景區的運行方式是商業運作，而風景區以保護當地自然生態環境為主。“我們并不是要人越多越好，門票收入越多越好，而是要限制車輛，有序地、保護性地開發。”

　　對此，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汪玉凱表示，公路是公共出行的設施，具有公共屬性，而景區收費帶有市場屬性。“把公路收費和景區收費混同，就混同了兩種性質的收費，容易引起爭議。”

　　追問2

　　其他風景優美公路為啥不收費？

　　回應：如果其他公路有這么大客流，肯定也會采取措施

　　汽車流量過大造成環境影響，只能靠限流來解決嗎？張北縣旅游局負責人表示，“草原天路分布著很多天然草場，草原生態很脆弱，土壤層很薄，恢復只能靠人工種植。現在裸露的土地很多，好幾年都恢復不了。”

　　這位負責人介紹，堵車時，很多車輛就停放在草場上，搭帳篷、燒烤，對環境也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有網友質疑，國內許多風景優美的海濱公路、山區公路都沒有收費。為什么張北草原天路就要收費？對此，這位負責人說，這是因為張北來的人太多了。“我相信如果別的地方遇到這么大的客流，肯定也會采取措施。”

　　收費真的起到了限流作用嗎？這位負責人告訴記者，今年5月1日開始收費時，車流量跟去年基本持平，而2日是小長假的最后一天，因為當天壩上地區溫度很低，受天氣影響，游客相應減少。

　　追問3

　　收費目的是限流為啥還開發？

　　回應：政府不以盈利為目的，只要保證管理成本就可以了

　　按照張北縣旅游局的說法，因為車輛過多，導致了風景區生態環境受到嚴重破壞，限流是收費的目的之一。但他同時也向記者表示，“景區”的開發今年還將加大力度。“去年我們修了3個游客服務中心，6個游客休息長廊，6個懸空棧道，還有8個觀景平臺，還有41個生態廁所，23個停車場。今年，準備再修建15個生態廁所和4個停車場，這樣車位達到3400多個。”

　　在草原天路入口處，刻寫有“草原天路景區規劃”，其中提到景區將建設十三個景點，占地350畝，總投資5億元，包括旅游觀光、餐館娛樂、購物、休閑度假、健身運動等，主要項目有滑草場、風電觀光塔、觀景臺、生態采摘園、汽車營地、自行車俱樂部、戶外運動基地、卡丁車廣場、草原騎士樂園、木屋別墅、特色農家樂、古棧道、燒烤廣場等。

　　既然最終是為了搞好旅游開發，吸引游客，為什么不直接投資景區環境改造，而要先行收費？這位負責人的解釋是，張北縣是國家級的貧困縣，每年拿出這么大的管理成本和基礎設施投資，承受不起。

　　同時，他也表示，政府不是以盈利為目的，只要保證了草原天路的管理成本就可以了。未來如果天路周邊旅游建設得很完全、很豐富，降價也是可以考慮的。

　　追問4

　　為啥票價50元/人 是否太貴？

　　回應：是核算管理維護成本后定的價；22人參加價格聽證會

　　門票由誰定價？張北縣旅游局負責人向記者表示，按照《河北省價格聽證目錄》中第五項“利用公共資源建設景區門票價格及景區內交通運輸價格”，明確聽證組織部門為“省、設區市(含定州、辛集市)、擴權縣(市)價格主管部門”。“張北縣是擴權縣，有權制定草原天路門票價格。”

　　他向記者介紹，50塊是核算管理維護成本后定的價。“去年我們花在草原天路上的包括安全、交通、協管等人員的工資，基礎設施建設和維護以及垃圾清運等費用為6435.98萬元。”

　　對于社會廣泛議論的按人頭計算，50元票價過高的問題，該負責人表示，價格聽證會有22人參加，包括經營者、消費者、人大代表、政協委員、專家、游客代表，最終制定的價格能體現廣大群體的訴求。

　　記者買到的一張門票副券上顯示“環境資源維護費”。既然是門票，為什么不注明？這位負責人表示，他們要表達的意思就是，風景名勝區的門票用于環境資源的維護與管理。

　　同時，記者發現，一般的景點門票正副券上都標有價格，而草原天路的門票，檢票后撕去副券，價格就沒了。對此，這位負責人表示將核實。

　　追問5

　　道路收費 通勤車輛怎么辦？

　　回應：修建該路是為了方便沿線群眾，區域間通勤作用不大

　　道路收費是否會影響通勤車輛？對此，張北縣旅游局負責人表示，修建這條道路，最初是為了方便沿線群眾出行，以及企業對風電機的維護管理車輛通行，不是為了區域間的通勤出行。

　　張北縣旅游局負責人表示，張家口出發，如果去張北北邊，可以直接過去；如果從張北出發去沽源直接走張承高速；如果從張家口出發，去西邊的縣，也不用走草原天路。

　　對于網友提出的，從崇禮縣滑雪場去草原腹地，必須經過草原天路，這位負責人表示，崇禮過來走張承高速或張沽線都比這個要快。如果走草原天路，光路上就3個小時。

　　不過昨日有游客向記者表示，公路是公共設施，走哪條路是可以選擇的。“我覺得這里風景好，通勤時即使時間花得多，偶爾也可以走一下，體驗駕駛的樂趣。現在收費了，就是強制不讓走了。”這位游客表示。

　　對此，張北縣旅游局負責人說，駕駛的樂趣是跟周邊的環境分不開的，假如周邊的環境沒保障，自然資源被破壞，駕駛的樂趣也就消失了。

　　專家說法

　　封路賣票 涉嫌非法占用

　　對于車輛想通過草原天路必須先交費，一位公路法專家昨日對新京報記者表示，“草原天路”作為一條公路(縣道X001)，收取風景名勝區門票不符合《公路法》等法律法規的規定，存在非法占用嫌疑。

　　其介紹，《公路法》第七條規定：“公路受國家保護，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破壞、損壞或者非法占用公路、公路用地及公路附屬設施”。《公路安全保護條例》第二條規定：“各級人民政府應當加強對公路保護工作的領導，依法履行公路保護職責”；第九條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破壞、損壞、非法占用或者非法利用公路、公路用地和公路附屬設施”。因此將公路本身作為景區，并限制公眾和車輛(未購票)通行，涉嫌非法占用或非法利用公路。

　　設卡驗票 涉嫌非法設卡

　　新京報記者實地探訪發現，草原天路入口處的道路中央，設置了一道可滑動的鐵欄桿，需驗票后才放行。對此，上述專家稱，“從張北縣官方的說法來看，似乎言之有理，收的是路外區域的風景名勝景區門票，并不是占用道路收費，但驗票設施就在道路中央，就存在非法設卡嫌疑了。”

　　該名專家表示，《公路法》第九條規定：“禁止任何單位和個人在公路上非法設卡、收費、罰款和攔截車輛”。盡管“草原天路”的售票口設在路側，但在公路主線上設置驗票口仍然屬于設卡，而《旅游法》、《風景名勝區條例》均未授予旅游部門在公路上設卡的法定權利，按照法無授權即禁止的原則，在公路上設置驗票口涉嫌非法設卡和攔截車輛。

　　上述專家介紹，國務院關于禁止在公路上亂設站卡亂罰款亂收費的通知(國發〔1994〕41號)中也明確規定，“除公安、交通、林業以外，其他任何部門、單位、組織和個人，不得在公路上設置任何形式的檢查站、收費站，也不得在公路上攔截車輛進行檢查、罰款、收費。”

　　實施收費 審批程序不合規

　　此外，記者了解到，“草原天路”如果作為風景名勝區實施收費，縣級物價部門其實并沒有票價的審批權限。

　　據專家介紹，《風景名勝區條例》第三十七條規定：“進入風景名勝區的門票，由風景名勝區管理機構負責出售。門票價格依照有關價格的法律、法規的規定執行”。《河北省風景名勝區條例》第35條規定：“風景名勝區門票價格由省人民政府價格主管部門會同財政、住房城鄉建設等有關部門制定”。

　　因此，上述專家表示，即便不考慮占用公路和在公路上設卡的問題，僅就景區票價的審批權限和審批程序上看也是不符合法規規定的，可以說是無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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