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長蘇承芬站在自家屋中,他手上拿著曾陪伴他行船多年的羅盤。
潭門港2004年被國家農業部定為一級漁港,是海南島通往南沙群島最近的港口之一。
老船長黃家禮的孫子黃心思在看爺爺珍藏的更路簿。
“那次出海,就見父親拿出小本子,一點一點記錄航行路線附近的水況、最新發現的魚群位置……”瓊海市潭門鎮老船長蘇承芬,回憶起當年第一次出海的航行經歷,父親的這一舉動讓他印象深刻。
千百年來,《更路簿》是一本不斷完善的航海經,被一代代闖蕩南海的漁民不斷用經驗更新著,直到上世紀70年代后,機帆船徹底取代了木帆船。但潭門老船長們以《更路簿》為基礎,在心中積累下來過硬的航海技術,如今繼續為新一代潭門漁民所用,他們站在裝有衛星定位系統的駕駛臺上,依舊能夠想起祖輩的孜孜教誨。
用熟《更路簿》至少需要十年以上
“從第一次出海到獨自駕船,至少需要七八年時間,要做到對《更路簿》了如指掌,普遍需要十年以上時間。海上風雨多變,考驗的還是老船長們隨機應變的能力。”今年81歲的蘇承芬,14歲就開始走向大海討生活,22歲成為船長,在他的眼里,成為一個合格的船長,必須經過在海上與浪頭搏擊的漫長歲月。
蘇承芬說,一個優秀的船長,必須會看《更路簿》和海圖,會及時看羅盤,還能在沒有標志物的大海上辨別方向。在舊時,很多漁民家庭因為生活窘迫,家中的男丁很小的時候就要出海,承擔家庭重擔,因此很多船長從少年時期就開始了出海的經驗積累。
“除了更路簿,我們還有一些口口相傳的經驗,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蘇承芬說,比如沒有月亮的夜里,有經驗的老船長可以通過云層上的反光,分辨島嶼、珊瑚礁、水下魚群。在白天,負責瞭望的船員可以通過水面顏色的變化來判斷水深,附近是否有礁盤,因為珊瑚礁盤的水相對很淺,在陽光的照射下,遠遠望去是那種翡翠色的藍。
“一般人第一次看到《更路簿》,很可能會弄不清楚上面標注的地名方位。”蘇承芬指著《更路簿》上的“北海”說,在潭門老船長的口中、在《更路簿》記載中,“北海”指的是南沙附近海域,“東海”則是指西沙附近海域。在潭門漁民的眼中,北面的南沙海域就叫做北海,“北海”偏東的西沙附近海域就被稱為東海。此外,在他們的交流中,有許多形象生動的地名,他們把環礁叫做“筐”,把司令礁稱為“眼鏡鏟”等,都是形象的叫法。
大海上的“更”更多需要經驗判斷
在蘇承芬的家中有3本用報紙包好的《更路簿》,其中一本是由他的曾祖父抄寫在白紙上的,其余兩本是父親和他在航海歷程中根據曾祖父留下的那本新增加內容抄寫而成。
這些抄寫在白紙上的《更路簿》已經泛黃,但上面詳細記錄著南海的航線、島礁、珊瑚礁、風力、水流等。
蘇承芬這樣解釋這三本不同的《更路簿》:不同歷史時期、每次航行的風向、水流都不同,因此每一次航海都有新的記錄,不斷修正,世世代代闖南海的漁民就是這樣,將《更路簿》上的經驗不斷完善、總結,最終成為一部漁民南海指路經。
在《更路簿》上,出現頻率最多的便是“更”字,在潭門漁民眼中,這個“更”則是某地至某地的一種距離,這是他們將陸地生活中的計時單位巧妙地運用到了航海中。
潭門鎮草堂村89歲的老船長盧業發介紹,在海上,漁民們焚香計算“一更”的時間,一天一夜為12更,《更路簿》上記載的多少多少更,則是漁船在這些“更數”內航行的距離。但是《更路簿》里記錄路程的“更”只能是一個約數,那時駕駛沒有動力的木帆船,只能憑借經驗來判斷航線。
木帆船時代的漁船,船只大小不一,構造各不相同,每次出海遇到的風力也大小不等,航行速度也不相同。為此,漁民們還會將木片投入水中,來判斷風力、水流的速度。但是,帆船畢竟普遍靠著風力來驅動,因此在固定的時間里,小帆船大都只能跑這么遠的路,如果風太大,漁民是不敢出海的。
此外,老船長們要準確掌握《更路簿》中的“更”,還需面對另一種挑戰:那就是不斷變化的風向和風力。拿著那本祖傳的《更路簿》,盧業發介紹,海上的季風是帆時代漁船的唯一動力,因此漁民必須每年農歷十月起北風之時出發,第二年端午前靠著東南風返回。雖然大體風向如此,但在海面上風向還是會不斷發生微小角度變化的,在行船過程中,帆船的操船者必須按照羅更上的方向,不斷調整風帆的方向來修正漁船的航向。因此整個航行過程中,漁船的行船軌跡是“之”字形,實際航行距離要比直線距離遠得多。
“這些因素老祖宗們都考慮到了,所以如今我們看到的《更路簿》,每個島礁之間的距離標注的‘更’數恰到好處,那都是他們千百年來的總結。”盧業發說,按照《更路簿》上記錄的更數行駛,幾乎沒有錯過,畢竟這是老祖宗千百年闖南海留下的經驗,歷經了千百年來漁民不斷的修正總結。
有了GPS不忘祖父的航海經
上世紀70年代后,機帆船徹底取代了木帆船,在接下來的20年時間里,機帆船也被完全機械動力的鐵殼漁船所取代,針對木帆船的《更路簿》也漸漸地退出了歷史舞臺。
上世紀80年代,漁船普遍用上了無線電定位的儀器,到了后來的衛星定位系統,漁民依靠《更路簿》中對于島礁方位的記載進行定位行船已經成為歷史。但是,潭門老船長們的這些經驗依舊在新一代船長心中流傳,幫助他們在滔滔南海中尋找更多的魚群。
“上世紀80年代用那種無線電定位的‘勞蘭器’,一般偏差在兩三海里左右,沒有掌握《更路簿》經驗的新船員,一出現偏差,往往一些島礁一晃眼就過去了,船跑遠了還得重新開回來。”行了半輩子船的漁民黃家禮表示。
但是,這種偏差對于潭門鎮的新一代漁民,黃家禮的孫子黃心思那一輩已經不是問題,在16歲時他第一次出海,新式漁船上就已經用上了GPS導航。如今,出生于1987年的黃心思已是有10年航行經驗的老船員了,每次出海,他聽到最多的還是GPS的坐標,但是對于祖父當年使用過的《更路簿》,他依舊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平時,在沒有出海捕魚的時候,他最愛翻看祖輩留下的那本《駛船更流簿》,聽黃家禮講述當年在南海上的那些航海經,他也希望從中找到無導航時代,祖輩們準確行船的奧秘。
(編輯:吳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