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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歲的遠征軍老兵云昌舜老人。 海南日報記者 張茂 攝
1943年,經過擴編的中國駐印軍全部換上美械裝備,大舉翻越野人山反攻緬甸。海南人云昌舜是當時加入反攻的中國駐印軍新38師炮兵第二營的一名中尉獸醫官。由于醫術高明,加之認真負責,云昌舜所負責的騾馬幾乎少有患病。而他也因為自己出色的工作獲得了史迪威將軍的獎勵,官升一級。時隔六十余年,他難忘野人山艱苦抗戰的一幕幕,也難忘當年的救命恩人——美國軍醫海利。
幾乎每天早上,90歲的云昌舜都會在海大校園中散步。這位看起來精神矍鑠的白發老人在兩年前曾經因中風而長臥在床,但憑借堅強的毅力,他經過康復訓練后如今已經活動自如。
“這和我年輕時候在軍隊的那段時光也有關系,軍隊很鍛煉人的意志。”對于自己那段從軍歷程,云昌舜極少向人提起。
1941年底太平洋戰爭爆發后,中國抗日戰爭匯入了整個國際反法西斯戰爭。當時,中國政府發現日本有圖緬之意,為維護西南僅剩的國際交通線,向盟國提議出兵緬甸。1942年,國民政府派出10萬遠征軍出國抗戰。
然而,因與美英有戰略分歧,加上入緬作戰的這支勁旅因陌生異域指揮不善等原因,遠征軍最終失敗。其中一部撤入印度改稱中國駐印軍;主力則進入緬北野人山,第200師師長戴安瀾將軍以身殉國,半數精銳葬身原始森林。
1943年,經過擴編的中國駐印軍全部換上美械裝備,大舉翻越野人山反攻緬甸。而云昌舜就是當時加入反攻的中國駐印軍新38師炮兵第二營的一名中尉獸醫官。
跑到前線抗戰
因為時局的動蕩,云昌舜的少年時代顛沛流離。1935年,為了躲避被軍隊抓壯丁的命運,13歲的云昌舜從家鄉文昌會文逃離,在一個冬天的夜晚冒險坐船到了湛江,再從湛江輾轉到香港,投靠在香港的哥哥。
到達香港后,云昌舜進入香島中學初中部就讀。1938年,香港時局動蕩,哥哥將云昌舜送到廣西讀高中。
1939年,高中即將畢業的云昌舜陷入了無助的境地。因為戰亂,他與家人失去了聯系,而哥哥留下的生活費也所剩無幾。“剛好那時候我聽說有家陸軍學校在桂林招生,說不但學費全免,還給生活費。我就趕緊去報考了。”在桂林,孤苦無助的17歲少年云昌舜為了能夠給自己尋一處安身之地,報考了貴陽安順陸軍獸醫學院的獸醫專修班,并如愿被錄取。
1941年,云昌舜在專修班以畢業考試第三名的優異成績留校任教,擔任少尉助理員。然而這份工作在年輕的云昌舜看來實在無聊。此時的云昌舜從一個同學那里聽說,附近有遠征軍在招兵,于是動了心。“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人有家難回,前線抗日正火熱,不如到前方去打仗。”由于學校不允許請假,云昌舜便和同學從學校開“小差”,于1942年底加入了遠征軍。
遠征軍中的“騾馬官”
入伍后,云昌舜先隨部隊乘飛機前往印度蘭姆伽受訓,在同盟軍駐印度作戰總指揮部主辦的“熱帶軍馬作業衛生及常見病防治法”集訓班中學習。培訓結業后,云昌舜成為中國駐印軍新38師炮兵第二營的一名中尉獸醫官,1943年隨部隊開赴野人山。他負責管理全營480匹騾馬。
“野人山有鬼,有命去,無命回。”對于當地流傳的這句話,直到上了野人山,云昌舜才深有體會。“野人山的天氣很差,整天都是毛毛雨。蚊子特別多,我們每個人都得抹防蚊子的藥水,還有專門的防蚊面罩。螞蝗也多得很,一站穩就紛紛爬上來了。”云昌舜說,由于環境惡劣,很多遠征軍戰士感染了瘧疾,命喪野人山。“瘧疾就是野人山的鬼。”
作為獸醫官,云昌舜并沒有過多與敵人針鋒相對的經歷。但當他需要到前線去為受傷的馬匹療傷時,還是會感受到戰爭中生命的脆弱。“有一次日軍的炮彈就在不遠處爆炸,炸了我一身的泥。”
在一次行軍時,云昌舜不慎從馬上摔了下來,跌傷左腳踝關節,寸步難行,被送到了印度后方醫院住了好幾個月。一個夜晚,他偷著用小刀把石膏拆掉,從醫院開溜。“拆了石膏才知道腳還是疼得走不了路,我就拄著拐杖,半走半爬到火車站坐火車到了一個聯絡處,要了匹馬就又回到山上去了。”
由于醫術高明,加之認真負責,云昌舜所負責的騾馬幾乎很少有患病的。而他也因為自己出色的工作獲得了史迪威將軍的獎勵,官升一級。
1945年夏,遠征軍收復緬甸后,云昌舜所在的軍營進駐孟貢鎮。1946年,云昌舜隨部隊回到了廣西南寧駐地。不久,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聽說部隊要繼續北上打內戰,無心參與其中的云昌舜從部隊出逃,經香港回到了家鄉,至此結束了自己的軍旅生涯。
在后來的幾十年里,那幾年的從軍經歷總是如電影般在云昌舜的腦海中放映。而一直讓他牽掛的,是一位名叫海利的美國軍醫。
海利是云昌舜在印度受訓時的教官,也是他所在部隊的獸醫聯絡官。“他比我大幾歲,個頭很高,金發碧眼,是個帥小伙。”云昌舜微笑著回憶這位教官。他說,海利所講授的多種科目中,使自己受益最大的是《快速采血法和血液錐蟲病快速鏡檢法》。之后,在每次補充新馬檢驗錐蟲病時,云昌舜又得到海利多次的指導,最終比較準確地掌握了這門技術。
然而,也許是因為云昌舜個子矮小的原因,海利在最開始并不大看好這個不起眼的年輕人。“有一次,上面撥下來一批馬,幾匹馬是分發給我們幾個軍官來當坐騎的。海利故意選了一匹最調皮的馬給我。但他不知道我是學過馴馬的。最后我將這匹野性較大的馬馴得服服帖帖,從這次起他開始對我刮目相看了。”談起舊時趣事,云昌舜不禁笑了,眉宇間有些得意。
對云昌舜而言,海利不止是導師,更是戰友和恩人。“不論危險多大,他都親赴現場協助我搶救戰傷的軍馬。”
在瘧疾流行的日子,云昌舜未能幸免。一天,他突然發起高燒,嘔吐,四肢乏力。海利及時發現了云昌舜的病情,并匆匆往營部報告。不久,海利、翻譯官和副營長來到云昌舜的診所,海利異常興奮地用中國話對他大聲說道:“有救了!”
很快,兩個印度人騎一頭大象趕到了。“海利抱起我,將我安置在象背上的籃子里。多虧他救助及時,我才撿回了一條命。”云昌舜回憶,病愈后,也是海利親自駕車送他回到師部,然后轉乘軍馬回到營地。
而在云昌舜不慎摔下馬跌傷左腳踝關節時,也是海利親自駕車將他送到野人山上臨時開辟出來的一個小飛機場。“他從車上背我下來,并把我安頓在飛機上。每次我有難,都是他及時救助。”
但在遠征軍收復緬甸后,云昌舜卻再未能見過海利。經打聽,才知道海利已經回國。在戰爭年代,云昌舜和海利都沒有留下各自的住址,甚至連海利的名字都只是憑發音猜測的。
在后來的60多年時間里,云昌舜一直都沒有放棄尋找恩人海利。“我還托朋友找過美國的新聞記者,找尋海利,但也沒有回音。求助的信件我也發了上百封,可還是杳無音訊。”
“海利,我真想再能見到他呀。”云昌舜凝望著前方嘆著氣。近七十年的時光,依然無法淡去這位老軍人對戰友的深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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