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源（即韓步青將軍，后排中立者）與抗日名將孫立人等合影。 韓傳俊 提供

?1·28淞滬抗戰場景。（新華社） 　　文記者?蔡葩

　　1932年1月28日，日軍開始進犯上海，史稱“一·二八”事變爆發。駐守上海的十九路軍軍長蔡廷鍇、總指揮蔣光鼐率部3個師奮起抵抗，開始淞滬抗戰。淞滬抗戰堅持了1個多月，使日本侵略軍遭到沉重打擊，死傷萬余人，多次更換司令。在這場著名的戰斗中，時任國民黨稅警團團長的海南文昌人韓步青（即韓源）參加了這次戰爭。半個多世紀后，一張與抗日名將孫立人的合影揭開了這段難忘往事。

　　這是一張隱藏了半個多世紀的老照片，尋覓到它時，相片中的將軍韓步青（后排中立者，原名韓源、韓堅）之子韓傳雄、韓傳俊兄弟已經是八十老者。這是抗戰爆發之際韓步青將軍與抗日名將孫立人（后排左一）等人的合影。那時的他們正當英年，臉龐上堅毅的表情，果敢的目光，在那個隨時戰死沙場的烽火時代顯得如此義無反顧。

　　參加淞滬抗戰

　　假銀元救了命

　　近日，韓步青將軍的親人從香港、廣州等地回到老家文昌，為將軍遠去的靈魂祈禱平安。海南日報記者聞訊采訪將軍之子韓傳雄、韓傳俊先生，希望從那些發黃的老照片中尋覓到這場殘酷戰爭背后海南將軍的英雄往事。原民建海南省副主委兼秘書長韓傳雄先生說：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中國民間的反日情緒高漲。日本方面聲稱將采取自衛手段保護日僑利益。據父親的回憶，1932年1月18日下午4時，天崎啟升等五名日本僧人在毗鄰上海公共租界東區（楊樹浦）的華界馬玉山路的三友實業社外被毆打，一人死亡，一人重傷。日方指為工廠糾察隊所為，1月20日，50名日僑青年同志會成員放火焚燒了三友實業社，回到租界后又砍死砍傷三名工部局華人巡捕。當天，1200名日本僑民在文監師路（塘沽路）日本居留民團集會，并沿北四川路游行，前往該路北端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司令部，要求日本海軍陸戰隊出面干涉。途中走到靠近虬江路時，開始騷亂，襲擊華人商店。這就是淞滬戰爭的導火索。

　　“1932年1月28日23時30分，日軍海軍陸戰隊2300人在坦克掩護下，沿北四川路（公共租界北區的越界筑路，已多次劃為日軍防區）西側的每一條支路：靶子路、虬江路、橫浜路等等，向西占領淞滬鐵路防線，在天通庵車站遇到蔡廷鍇將軍十九路軍的堅決抵抗。歷史上著名的‘一·二八’事變終于爆發。”韓傳雄先生說。

　　時任國民黨稅警團團長的海南文昌人韓步青參加了這次戰爭。由于種種原因，韓步青參加的這場戰斗幾乎被人遺忘。韓傳雄先生回憶：“由于稅警團駐地靠近海港，成為擊退日寇從海上搶灘登陸的最前沿陣地。稅警團的設立主要是緝私為主，并沒有炮兵和高射炮的設備。因此面對日寇的飛機和排炮的狂轟濫炸，造成很大的傷亡。然而，他們一直堅守陣地，直至接到轉移陣地時才撤出；在反擊日寇的搶灘登陸中，日寇大量傷亡，尸橫遍野。”

　　根據淞滬抗戰有關資料，韓步青團長身上多處受傷，仍堅持領導戰斗；其中有一顆子彈，正打中他靠近心臟的位置，打得他踉蹌幾步幾乎跌倒，然而竟沒有傷著，這簡直是奇跡！對此，韓步青三兒子、海南省林業廳退休干部韓傳俊講述，這其中有一個非常傳奇的故事：淞滬抗戰爆發幾天前，父親在上海街頭遇見一個身穿破爛衣服的老婦，她手中拿著一塊光洋，哭著、罵著，說是買米時有人把她騙了，把她原有的銀元換成了這個假銀元，她的全家人無法活下去了……手頭并不闊綽的父親停下腳步，對她說：“大嫂，莫哭，讓我看看！”

　　父親迅即從口袋里摸出一枚真銀元給她，說：“莫哭，莫哭！這可是真的呢！”

　　老婦人并不發覺父親的“調包”，他把那枚假銀元放進左邊的衣袋中。沒想到，幾天后在激烈的戰場上，正是這一枚假銀元救了父親的命！

　　“那一枚假銀元，被日寇的子彈打得全凹了，它正好護住了父親的胸膛，救了他一命！這一件事一直成為軍中一時的佳話。當人們問起這件事，父親總是靦腆地說，他在中山先生身邊任警衛連長時，常聽中山先生‘與人為善’，‘好心得好報’的教導，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驗證而已。”由于韓步青團長的英勇作戰，身先士卒，表現突出，為表彰他的戰功，在戰后由上校團長擢升為少將參謀長，威名一時。

　　出生文昌

　　曾任孫中山警衛團連長

　　韓步青1892年出生于文昌市昌灑鎮昌述村，原名韓源。少時在家鄉讀書，17歲畢業于廣東省六師（即瓊臺師范）。在那個風起云涌的大革命年代，剛從六師畢業的韓步青負笈赴滇，考取了云南省陸軍講武堂第十期，學習三年畢業。風華正茂的韓步青畢業后回到廣州粵軍中服役，由于文武雙全，得到孫中山先生的器重，先后擔任孫中山先生警衛團排長、連長，一生追隨孫中山革命。1932年淞滬抗日戰爭爆發時，他已經是“財政部稅警團團長”。

　　1939年，廣東戰云密布，日寇侵占了廣東大部分縣，剩下的十余個山區縣也岌岌可危。為了抗擊日寇，保衛國土，保障軍隊供給，韓步青臨危受命，先后到廣東南雄、廣寧當了五年縣長。特別是在廣寧的四年中，他積極動員、訓練、調遣縣保安團和民眾武裝扼守進入廣寧的陸路和水道的多個防守要點，幾年來多次擊退日寇和偽武裝的進攻；保衛了廣寧，保障抗日部隊的糧食供給，直至抗戰勝利。

　　韓傳俊回憶，廣寧，那是一個山區縣，處處崇山峻嶺，山多田少。當地的竹子多，竹子產量冠全省，俗語有云：“廣寧竹，懷集木”。全縣大部份農民靠著出產的竹子，一船一船運往廣州，又從廣州運回糧食。自從日寇入侵廣州后，竹子運不出去，沒有糧食，廣寧很快就出現全縣性糧荒。身為縣長的父親當機立斷，發動、組織農民開荒種糧，將部分竹山改為糧山，農民們奮不顧身，出盡了力氣，把那些生長了多年盤根錯節的竹叢一個個挖起，種上了木茨，這才解決了全縣性的糧荒，還有力支持了抗戰前方。

　　在廣寧縣，至今仍傳誦著韓步青施粥濟民的美名。在那個艱苦的戰爭年代，大量饑民涌入廣寧縣城。那段日子，韓步青組織發動各個商家和團體，給流落街頭的一批批饑民施粥，調集糧食，整個縣城都沸騰了。韓將軍的夫人廖寶珍也親身參與縣婦救會的施粥活動。糧荒解除了，老百姓的口糧和軍糧隨之解決，韓將軍的良好口碑不脛而走，在嶺南大地影響一時。

　　大公無私、一生勤勉清廉

　　作為早年追隨孫中山先生革命的韓步青將軍，他的一生可謂勤勉清廉。他當孫中山先生的警衛連連長多年，深受孫先生的教導：“天下為公”“大公無私”是他一生遵循的人生信仰。

　　根據有關回憶資料，1930年初韓步青任“財政部稅警團團長”期間，通過各種縝密的偵查、布局，緝拿到一艘滿載黑煙土的走私船。走私者曾通過各種隱秘的聯系，示意動用大批金錢，換得煙土走私船的放行。韓將軍在金錢誘惑上不為所動，嚴厲執法，堅決逮人并將船上黑煙上交后焚燒。他的強硬作風在國民黨陣營里無人不曉，想從他那里得到好處的人常常望而卻步。

　　在韓步青將軍“平步青云”的時代，他依然公私分明，不取絲毫。他在文昌的老家，有一座祖上存留的房屋圍墻倒塌十多年了，身為高官的他，竟連修繕圍墻的錢也拿不出來。

　　韓將軍一生清廉，也博得同鄉張云逸大將的欣賞。1950年底，沒有跟隨國民黨到臺灣的韓步青，得到共和國將軍張云逸力邀到廣西的口信，希望他到廣西參事室當一名參事。韓步青堅持與家人呆在海南。他認為自己的一生都在追隨孫中山的民主革命，參加過淞滬抗日戰爭，后來擔任“稅警總團團長”，于家鄉沒有“血債”。他決定與妻兒守在文昌老家，終老家鄉。

　　追尋他作為一名抗戰將軍的歷史真相，要在他過世半個多世紀之后。他的子孫與新中國一起走過了風風雨雨，最終成為對新社會有貢獻的人。二兒子韓傳雄曾是全國人大代表、原民建海南省副主委兼秘書長；三兒子韓傳俊成為海南省林業戰線上的一名領導干部。回望不是懷舊，而是尋找，尋找那個紛繁復雜的革命年代，人的命運與艱難國事息息相關、令人唏噓的往事……